第100节
雪翠颔首:“我已跟张公公打点过了。但皇上……”她欲言又止。 秦月问:“皇上怎么了?之前储秀宫的几个美人都来跟我说过了,说被他宠幸了好几回,她们都行,我应当也行。总不能真的只是找我进来照顾宁宁的吧。” 雪翠说:“可我听记床事帐子的女官说,皇上压根没有幸她们。都是让人在那躺一晚上,然后就记是幸过了。” 秦月:“……” 秦月不相信,萧叡这些年,难道没睡过别的女人?以前跟她相好的时候都没妨碍他去睡别的女人,她“死”了却开始守身如玉了?怎么可能? 还是她当年一死,把他给吓坏了,此后不举了不成? 这都比萧叡清心寡欲了更合理合据。 若真是如此,那她可算是大仇得报。 反正她又不是真想睡萧叡,只要找着机会可以接近萧叡就行了。 耐心一点,再耐心一点。 秦月对自己说。 ……可现在真不是她能耐心下来的时候,复哥儿还等着萧叡的血救命呢! 暮色合围之时,萧叡又踏进了蘅芜殿。 他心想,既然怀袖要带宁宁走,那他这两日就想个借口离开,留下空的皇宫给她,她总会有法子带女儿走吧?他也不是没有一点奇怪,为什么上次那么好的机会,怀袖不带宁宁走,却要铤而走险地回他身边。 这说不通。 难道他身上还有什么能被怀袖图谋的东西吗? 萧叡与女儿用晚膳,怀袖站在一旁摆碟布筷,侍候他们吃饭。 萧叡浑身不自在,他一点都不想让怀袖这样像个奴婢一样伺候他,看怀袖这么低眉顺目的样子,一看就像是有阴谋。 宁宁今天乖得很,吃了一大碗饭,吃完擦擦嘴巴,还要跟他撒娇:“爹爹,你今天留在蘅芜殿睡好不好?” 萧叡哪有心思哄女儿,他就是一眼没敢去看,但整颗心都在注意着怀袖,惴惴不安。 都这么多年了,他的喜怒哀乐还是那么轻易地被这个女人牵着走。 夜深人静,也是该睡了。 宁宁大了以后,他们父女俩就不在一个屋子睡了。 萧叡洗漱更衣,准备歇下。 他心神不宁地等着宫女过来给他换衣服,只听“吱呀”一声开门响动,一抬头,他就看到怀袖走进来。 萧叡猛地涨红脸:“……怎么是你?” 怀袖静静地道:“公主让奴婢来伺候您。” 萧叡总觉得她在阴阳怪气,讥讽自己,他下意识想拒绝,话到了嘴边却卡住,红着脸,沉默地让怀袖给他换睡衣。 那股熟悉的馨香拂面而来,他张开手臂,方便穿衣,他想,他只要手臂合围,就能把人拥进怀中吧? 这时,怀袖的手搭上了他的裤腰带。 萧叡觉得很惭愧,他也不是毛头小伙子了,早就过了年少轻狂的时候,怎么还是一遇见她,就把持不住自己呢? 秦月也怔了一怔。 她心道:什么嘛,原来不是不举啊…… 她在萧叡怀中仰起脸庞,蛊惑似的轻声问:“奴婢来伺候皇上吧?” 萧叡真有那么一瞬间心旌摇曳,想要从了她算了。 怀袖衣衫整齐,倒是他被剥了个光,竟然让他觉得有几分臊得慌。 不行,怀袖怎么可能会想和他睡?萧叡内心挣扎一番,到底是理智盖过了冲动,他随手拿起衣架上的里衣披上,皱眉道:“……不必了。” 秦月心底一股邪火往上冒。 这个狗男人是怎么回事?以前不想脱他衣服,他自个儿脱得飞快。现在需要他脱了,倒成贞洁烈夫是不? 萧叡把其他宫人叫进来,临时准备香汤,洗了个澡。 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回到屋里,怀袖还在那等他。 秦月仍是那句话:“公主让我来伺候您。” 萧叡想了想,说:“那……那你在这守夜吧。” 萧叡没睡着,他哪睡得着,一颗心怦怦跳个不停,但他怕怀袖紧张,装成自己睡了,一动不敢动,尽量让呼吸绵长平均。 一直在夜半三更,他听见轻俏的脚步声接近。 没睁开眼睛,他嗅见怀袖身上的香气,于是继续装睡不动。 一双纤柔的手抚上他的胸口,解开他的衣带。 萧叡心脏猛跳。 怀袖真的是来和他睡的吗?他脑袋里冒出这个荒谬的桃色念头,但很快又平息了。 因为有一个尖锐之物抵在他的心口上,随时要扎下去。 原来是要来刺杀我的吗?萧叡想了想,还是没动。 他感觉到怀袖抬起手,半晌没落下来。 然后听见怀袖冷冷的声音:“别装睡了,萧叡。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第118章 她要是再没发现, 就真的是傻子了。 秦月心情凝重。 屋内没有点灯。 月光被窗户和纱帐滤了几遍,光线晦暗不明,萧叡睁开双眸,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鼓起, 念道:“袖袖。” 秦月冷冰冰地答:“怀袖已经死了, 我不是怀袖, 我是秦月。” 多么轻巧而精准的一刀。萧叡想着,笑了起来,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生气, 反而心生喜悦。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看她活生生地坐在这儿, 如以前一样与他顶嘴骂人,就让他觉得满心熨烫。 秦月又问一遍:“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一开始在道观就发现了吗?我应该易容得很好,身份也做得很完美, 就算你派人去查也无懈可击。” 萧叡摇了摇头,说:“你是改头换面, 别人大概不会认出来, 可我能。只要你站在我面前,我就知道你是怀……秦月。”他下意识脱口而出, 临到嘴边,记起她不喜欢再改口。 秦月嗤笑一声, 也不知道是在笑萧叡还是笑自己,她自投罗网, 也不知接下去等着她的是什么。 萧叡轻声说:“当年你还做小宫女的时候, 与别人穿一样的宫女裙,一大群人乌泱泱站成一团,就算不抬头或是从背影看过去, 我也能瞧出来哪个是你。我说不清楚,反正我就是能认出来。” 萧叡坐起身来,他没把衣带重新系上,领口敞开着,露出健壮的胸膛和腰腹,他对站在床前的怀袖说:“在临安时,我就认出来了。” 秦月手中的银簪顶端掠过一点光。 萧叡的目光被吸引过去。 秦月问:“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装成不知道,引我入瓮吗?你都醒了,就不怕我真的一簪子扎下去弄死你吗?” 萧叡道:“你不想让我认出你,我就不认。左右你也不会杀我。” 秦月气闷:“你怎么敢确定我不会杀你?陛下,您可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就不惜命吗?” “不会。”萧叡确信地道,“你虽厌我之极,但绝不会杀我。” 他这笃定的语气着实叫人来气。 萧叡见她一直站着,起身说:“坐下来说话,站着多累。” 秦月一动不动。 萧叡掀开被子起身,连鞋子都没穿好,亲自搬了张椅子过来,说:“坐吧。”见秦月还是不坐,方才心酸地补了半句,“我不抓你。莫怕。” 秦月坐下来:“我不是怕你。” 她到底有多么不相信他?萧叡难受地想。 萧叡衣衫不整,披散头发,虽年过三十,鬓间有了几绺白发,也有几分俊美,秦月瞥了一眼。 萧叡只觉得她目光扫过的地方胸膛似被烫了一下,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衣服被解了还没穿好,不好意思地掩了掩胸口,随手拿了一件袍子披在外面。 萧叡尽量放弱自己的气势,他觉得自己像在接近一只被他害得遍体鳞伤的小兽,唯恐还不够温柔,会将她吓跑,明明他是想要帮助她,她却完全不肯信任。萧叡不觉得这样不对,毕竟他曾经一次又一次地让怀袖彻底死了心,她不信他是理所当然。 既然都已经暴露了,两个人之间也没什么好虚伪叙旧的,他要是再说些客气话漂亮话,怀袖会觉得他狡诈吧? 于是萧叡思忖片刻,道:“我原本以为你是进宫来亲自接宁宁走的,好像并不是……” 话还没说完,秦月打断他:“我是打算带孩子走,留在你身边那么久,她都要被你教坏了。” 萧叡讪讪笑了两声,说:“没事,你想带她走我不会拦着,你已经想好了吗?玉牒上我会让人记上宁宁生病夭折。” “之前你让那个孩子故意接近宁宁,借口让宁宁出宫去看她,与她相认,我还以为你要在宫外把她哄走,没想到你居然还入宫来了。” “我只想不通,你回来是要做什么?还有什么东西落在宫里吗?” “雪翠她们要是愿意跟你走,我也会放的。” 萧叡现在回想当年,觉得十几二十岁时的自己真是太天真了,为什么他当时会觉得让怀袖为他生个孩子,就可以把人捆在身边了呢?瞧,就算袖袖生了有他血脉的孩子,依然如此不驯,半点也不留恋他。 他还自以为是,不许她生,她就不稀罕给他生孩子,就是真的生了,稀罕的也是她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孩子。 秦月总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白日里还好好的,眼下她面前这个萧叡似是面团做的,好端端一个皇帝,连一丁点脾气都没有,不但与她这样低声下气地说话,还对她千依百顺、予取予求。 不由地让她想起当初当皇贵妃时,萧叡要哄骗她,故意装可怜,要她大度谅解。 秦月问:“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拿簪子扎你吗?” 萧叡道:“你不想说便不说。” 不过,萧叡还是有点忍不住,问:“所以你几次三番想要侍寝,就是想扎我吗?” 秦月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