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玄幻小说 - 海国列传在线阅读 - 第28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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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会有事的。”沈长河飞快地回了一句,随即面露后悔之色,温声安慰道:“小舟,你不要胡思乱想,只是外伤而已。”

    “将军,就在刚才,我其实做了一个梦。”

    谢忱舟苍白着一张笑脸,轻轻说道:“梦里,我回到了父母还活着的时候……你知道吗?我的家人,包括我jiejie在内,全都是被洋人害死的。”

    “我本生于小康之家,父亲做些进出口的生意,虽非大富大贵、却也足以支撑起家里体面的生活。可是后来,洋人拿着官府发放的超国民待遇文证,要强抢父亲的产业……父亲性情刚毅,不愿就这么吃了哑巴亏,因此拒不接受洋人的要求。这之后,理所当然的,官府在洋大人的授意下,把我家里的产业‘充公’了。”

    “父亲实在气不过,想要到上京申冤却被关进了拘留所。出来之后,他人都有些疯魔了,竟一时想不开去那洋人的家里大闹一番,也因此再次以‘寻衅滋事’被官府从重定罪处罚。等他在回到家中之时,我们家已经败落得不成样子了。”

    “可是那个时候,母亲还乐观地劝解我们,说只要一家人还在一起,一切就都有希望。父亲这时年纪也大了,折腾不起了,便预备着带我们一家人回关内生活,大不了过清贫日子,只要能活着就好……可是,我们想的太简单,也太乐观了。”

    “没等我们搬家,有一天我和jiejie从外面回来,还没进门就发现屋子被官府给贴了封条,一大群人在门口围观,血从门缝里流了出来,很大、很大的一片。我们想进去,官府却只是告诉我们,里面发生了凶杀案不能进入。直到他们被蒙上白布抬出来,我才明白,我和jiejie在这世上再也没有依靠了……”

    “我们曾试图向官府申冤,但每次都被赶了回来。再后来,我和jiejie都放弃了,开始努力地为了活下去而四处打工……这之后,jiejie上学了,也因此在街上偶遇了将军你。”

    沈长河安静地听着她一点一点回忆着往事,心中某处柔软的地方愈发钝痛。女孩儿苍白的小手抓住他的手臂,手指慢慢收紧:“遇到你以前,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上jiejie之外的人,更不要说,这个人还长着最令我恐惧、憎恶的白人的脸。”

    “我不想为自己做过的恶事辩解。可是我想让你知道,你用你的善意和包容,救赎了我。因为你美丽、强大,无所不能,我才总是妄图一个人独占你的全部……”

    “沈长河,若我真的快死了,就请你,一定要原谅我……否则,我死不瞑目。”

    她的手指倏然之间松开,随之无力地落在床上。沈长河侧过脸去凝视着重新陷入昏迷的女孩儿,悲哀地发现,自己这次是真的原谅她了。

    ——终究还是不够理智,不够狠心:因为他现在对她已经不只是“原谅”那么简单,甚至还有了不该有的心疼和怜惜。

    他刚才为谢忱舟把脉时,就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体状况——刺入她胸口的锥子尖端淬了剧毒,就连他这个曾经医术高超的大夫都看不出来这毒的种类,只能通过脉象推断出她此刻病情凶险、随时都有可能丧命。原本可以从高宸这个“罪魁祸首”之口套出解毒之法,可高宸失去反抗能力之后立刻便自杀身亡,这条路就算是断了。

    为今之计,除非他做出“解药”或是出现奇迹,没人能救得了她。

    “我会救你。”虽然知道她听不见,他还是叹息一声,苦笑着自欺欺人:“毕竟,我可是‘无所不能’的啊。”

    分道扬镳(一)

    新党驻上京办事处,总理事办公室。

    “段大哥,我想好了。”韩清将手中的辞呈递到段焉面前,神色疲惫地笑了笑:“我决定退出新党,请理事会批准。”

    闻言,段焉从他那一大堆如山的文件中抬起头来,左手抬起扶了扶金丝边眼镜:“小清,你本不必如此——我们都知道,沈长河遇刺那件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韩清微一抬手,打断他的话道:“就算不是我做的又如何?这个时候总要有人站出来揽下所有的责任,而我首当其冲。段大哥,韩某资历不够才疏学浅,本就不堪大任,加之身上又有突厥血统,原本也不是参加未来总统竞选的最佳人选。”

    “可我咽不下这口气。”段焉细长的眼睛在镜片后面反射出冰冷的光:“小清放心,你段大哥一定会替你把这口恶气给出了,让姓沈的永世不得翻身!”

    “不必了大哥。”韩清摇摇头,继而傻笑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国家刚刚走出战乱,百废待兴,这个时候还是别再跟西南军政府内讧了。就这样吧!新党有大哥在,我放心得很,以后也可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了,不是很好吗?”

    “……可是你离开这里,又能去什么地方?”段焉微蹙眉头,似乎联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韩清怔了怔,这才后知后觉地补充了一句:“我就算离开新党,也绝不会投靠西南军政府。段大哥难道担心我会‘叛变’吗?”

    段焉抿了抿嘴,才笑道:“怎么会?我只是怕你没了主席的名头,沈长河那厮会变本加厉地对你下黑手。小清,你留下来,让段大哥照顾你……好吗?”

    最后一句语气堪称万分诚恳,甚至带了些许哀求的意味。饶是迟钝如韩清,此时也意识到了违和之处:他都已经自愿放弃新党*主*席的位子了,段焉为何还不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