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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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何夏问陆征能:“这个钱你打算怎么花?” 陆征能想了想,道:“猴子是前年在县城买地盖的房子,他盖的是一层的平房,有四个房间一个厅,算上装修跟买家具的钱,一共是花了5000,等分的钱下来,咱们也买一块地盖房子吧?” 现在才八三年,现在的房地产行业还没涨价,陆家村何夏跟陆征能都是不打算回去的了,镇上未来的发展也不会很大,因此何夏也没想过要真正的在镇上安家。 但是县城就不一样了。县城里有火车站,日后他们这个小县城还会有高铁站,发展虽然没有市里那么好但也不会差,而且房子无论是在哪个时候都是可以升值的。 “那就买。剩下的钱咱们存起来,你那晚上不是说你要组建车队吗?没有启动资金可不行。”何夏道。 陆征能每想想到那晚他说的话何夏居然还记得,有些不自在,但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有个人能把你的话放在心上,又支持你异想天开的梦想是什么感受呢?陆征能说不出来,但这会儿他却觉得有了无限的动力,那颗心涨涨的,也满满的。 “好。” 一夜无梦。 第二日陆征能带着何夏跟陆奶奶去吃了县里最好吃的一家米豆腐。 米豆腐是用豌豆粉煮熟放凉后切成的四四方方的淡黄色的小块。而吃米豆腐的灵魂就是酸汤与辣椒,酸汤够酸,辣椒够辣,香菜水酸菜与香葱做配料,酸酸辣辣的格外开胃。 何夏已经很久没吃过米豆腐了,今天一吃还是年轻时候的味道。 吃了饭,三人往王海芳的小院子去,现在天还很早,王海芳才起床,何弘义在工地还没过来,张青青还在房间里睡觉。昨晚还在麻袋里乱糟糟的衣服现在都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了。 王海芳在厨房做早餐,何夏在厨房门口分她说话,不大会儿,何弘义便来了,他是拉着一辆推车来的,推车的车里放了一大抱成人手腕粗细的竹竿,这是他从工地捡来的,昨晚已经连夜洗干净晾干了,除此之外还有四个沉重的水泥墩儿,水泥墩儿中间有个孔。这是何弘义他们工地里面工地搭工棚的时候用水泥灌的,现在工棚拆了,何弘义就把这些东西都拿来了。 五月的天已经进入了梅雨季,天气一会儿一个样的,雨多着呢,用竹竿跟水泥墩儿搭个棚下雨也淋不着。 何弘义跟王海芳吃了早饭,一行人便往何弘义跟王海芳商量好的摆摊的地方去。 王海芳他们决定去摆摊的地方是以前县城附近的村民在来卖自家地里产出的作物的地方,随着这些年的发展,这里已经形成了一个不小的集市,每天早晨和傍晚来这里赶集的人就多了起来。改革开放后来这里卖东西的人也多了起来,何夏一路看过去,发现卖的东西的品种是越来越多。但卖衣服的摊子却没几个。 何弘义将摊子摆起来,王海芳将在家里就分门别类好的衣服挂在竹竿上,还没摆好,便有人凑了过来:“同志,你们这衣服怎么卖的?” 何夏跟陆征能也跟着上去挂衣裳,王海芳是老板娘,昨晚她跟何弘义讨论了大半宿,什么衣服卖什么价格他们是已经商量好的了。 她朝问话的人看过去,道:“同志,这一件衣服三块钱,这是东省那边国营大厂的衣裳,质量做工都是特别好的。” 问话的那人是真的想买衣服的,她看上的是一间鹅黄色的衬衣,这衬衣她上了年纪了穿不了,但是她女儿正值青春年少,过两天还要去相亲,穿上这样一件鲜亮的衣裳是再合适不过了。这三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她们自己要是去买上这样一块布去布店让师傅做也差不多花这么多钱,但三块钱又让她有点舍不得:“同志,能不能再少一点?两块五行不行?” “两块五不行,如果同志你真心想买,那就两块八,这料子做工都是最好的,你拿回家无论是配上裤子配裙子都好看。”王海芳道。 那同志坚持两块五,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这一件衬衣以两块六毛五的价格成交。才摆摊没一会儿就来了个开门红,何夏他们都很开心。 不一会儿,来集市上的人越来越多,来王海芳这里买衣裳的人也越来越多。这时候家家户户手里都是攒了不少钱的。在票证年代,他们有钱没票什么也买不成,这也就造成了什么都缺,像是衣裳,以前没布票,一个人一年也穿不上两身,但现在市面上流通的布也还是贵,做好的成衣价格不便宜不说货还少,除了供销社和百货大楼外面都没得卖的。现在好不容易有个体户在外面卖衣服了,大家都想买两身回家。 何夏一家三口看王海芳这边生意不错,何弘义跟她都忙不过来,跟王海芳说了一声后便带张青青走了。 来一趟县城,怎么能不去猴子家呢。 陆征能带着何夏他们到猴子家时猴子正在相亲,何夏他们的到来让这场相亲会变得更加的热闹了起来。 猴子相亲的女孩有点胖,面盘白皙圆润,长得不算高,大概一米五的样子,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嘴巴也甜,称呼廖婶子为大娘叫得可甜了。廖大娘这辈子最期盼的就是猴子结婚,但之前也介绍了不少人,不是人家相不中猴子就是猴子相不中人家,今天这个猴子看起来还算有意,廖大娘开心极了。 媒人跟女孩儿父母还在廖家,他们家是县城附近村子里的,家里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这女儿是从小到大娇养起来的,要不然也没有这么圆润,他们家也是给女儿相亲相了好些个了,一个都没成,眼瞅着今天有希望,那女孩儿的父母都很高兴。 猴子跟那女孩出去逛了一圈,回来后那女孩儿的母亲便示意媒人把猴子家准备的礼品拿上,他们没留下吃饭,十分友好的客气一番后便走了。廖大娘跟猴子把他们一家送出门。 回来后陆征能跟猴子出去说事儿了,何夏把刚刚路过供销社买的糖果剥了一颗给张青青含着,又给陆奶奶剥了一颗:“大娘,咋相亲订在你们家啊?不都是定在女方家的吗?” 廖大娘笑着道:“这是人家姑娘先看上的猴子,这才找媒人来咱们家相的亲。” 那姑娘的娘已经暗示过了,那姑娘是在火车上见过猴子一面,后来知道猴子家在哪儿了这才找了媒人带着父母过来的。 何夏哦了一声:“大娘,我看着这姑娘人挺好的,嘴巴甜会来事儿。她父母说是娇养她,我看她手上有茧子,在家里应该也是干活儿的。” 廖大娘显然对那姑娘也十分满意:“她娘生了四个孩子,有三个是男丁,我看她那样也是个好生养的。我倒是不重男轻女,对我来说女儿儿子都好,我就是想到我们家猴子,从小到大我们家里就他一个,多困难都没个兄弟姐妹扶持,所以想着找个能生的,多生几个,到时候孙子孙女也有个伴儿。” 何夏点点头,廖大娘的想法跟陆奶奶的想法差不多,倒是也能理解。 廖大娘说了这一句后边跟陆奶奶聊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廖大娘就要去做饭了,想起之前说的要教何夏做菜的事儿,她把何夏也叫到了厨房。 廖大娘喜欢吃鸡rou,她**rou的方法也极多,方法跟外面流传的也类似,但她**rou也有秘诀,正是因为这道秘诀,在同样的方法下,她做出来的鸡rou要比别的地方要好吃得多。 今天她要做的是白切鸡。 第60章 白切鸡是粤菜, 但这道菜却很多人都喜欢吃。 廖大娘家做了个特的鸡圈, 就在房子的后院, 里面四五十只鸡,有大的也有小的,大的吃完了便再补一茬儿。廖大娘提前就将鸡杀好了,本来是想留未来亲家吃饭的, 但人家廖大娘家来人了,就没有留。 廖大娘娶了料酒姜葱放在杀好的农家鸡揉搓腌制:“鸡rou好吃, 但是在做之前一定要去腥, 不然吃的时候就会有一股味道。这样用葱姜把鸡rou擦一会儿也就差不多了。” 廖大娘把洋锅坐到炉子上,煮了两分钟, 待里面的水有一些热了,将鸡rou放进锅中加姜片香葱胡椒粉煮一会儿,用筷子戳鸡rou没有血水冒出来就将锅端了下来, 放在一边浸泡着。 廖大娘开始调料汁。白切鸡的料汁是这道菜的灵魂,小米辣切圈,沙姜、姜片切茸, 小葱的葱白切末,酱油一点点味精一点点, 在倒入一点点的酸汤,锅中烧热油泼在准备好的料碟上。 这时鸡rou已经浸泡了有二十分钟了, 廖大娘把鸡rou从锅里提出来, 放在凉水里泡着。廖大娘又去把灶上最小的那个孔打开, 里面放着的是夹杂, 她拿来卤了,没打开盖子时闻不到什么味道,但这盖子一打开,那股属于卤rou独特的香味便传了出来,让人食指大动。 廖大娘看何夏这样,露出一个笑脸来,夹了一块鸡肠给何夏吃,鸡肠煮得很入味儿,但却一点也不绵,脆脆的,一咬就断,何夏一边吃一边给廖大娘竖起大拇指:“好吃好吃。” 廖大娘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好吃你就多吃点。” 何夏又吃了一块鸡胗,鸡胗也很脆,也同样很入味儿,有些麻,有些辣,但越吃越上瘾:“大娘,你这手艺真的是太好了,现在改革开放了,做生意不犯法了,大娘你要不要不出摆个摊卖东西?你看你这些卤的这些东西味道可真是太棒了。” 廖大娘愣了一下,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失了,过了一会儿,她摇了摇头:“不想。” 何夏看她这幅模样就咯噔一下,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有些忐忑。廖大娘看见了,就笑了笑,道:“69年的时候我爹因为我侄子病了,就做了点东西到镇上去找黑市卖了,买的钱给我小侄子看了病,剩下的就收了起来。我嫂子想要那笔钱,被我爹拒绝后,我嫂子就去把我爹举报了,我爹被红袖章抓走了,□□了一圈回来以后就去世了。我爹走之前跟我们说了,这辈子都让我们不要去做吃食生意了。” 何夏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后来呢?” 廖大娘脸上的笑容彻底的不见了:“后来我们队上说我嫂子是时代楷模,是大义灭亲的典范,把她也吸纳进红袖章里了,每天批这个斗那个的,我哥想离婚也离不成,一说这话,她就长篇大论的上纲上线,我们一家在她跟革委会的压迫下一点头都抬不起来。要不是后来srb倒台了,我大哥二哥他们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我怕了,反正我们家猴子能干,已经挣了不少钱了,我就坐着享福就好了。”猴子马上就要娶媳妇儿了,没准明年就能有孩子了,廖大娘已经很满足了。 何夏也不再劝,人各有志嘛。 到了饭点了,廖大娘将白切鸡砍成一块一块的端上桌,廖大娘还抽着时间炒了一碗青菜。 坐到饭桌上,大家的筷子不约而同地伸向了日黄rou白的白切鸡。 白切鸡沾了蘸料,沙姜的味道很浓郁,与白切鸡相得映彰,生小米辣的味道也很独特,廖大娘的酸汤很清,白切鸡皮滑rou嫩,骨头咬碎了很香。 饭桌上,陆征能跟猴子说起了想在县城里买地该放的事情,猴子还没说话,廖大娘却兴奋了:“你们要买地啊?我们家边上这块宅地基就要卖。这块地有三分,比我们这边还要大一点,放在盖在中间,还能有个前后院呢。” 廖大娘在县城住得久了,也结交了几个说得上话的朋友,就她们家隔壁的那块宅基地的主人廖大娘就认识,而且关系还不错,今年年初廖大娘就听她们家说要卖,到现在也没有买主,陆征能要把房子盖到这里来的,廖大娘最高兴了。 陆征能跟何夏刚刚来的时候确实看见那一片空地了,四四方方的,盖房子盖院子都好围呢。 何夏跟陆征能对视一眼:“大娘,他们家有没有说要多少钱啊?” “说了,500就卖。”廖大娘道。这时候的地产行业还没有起来,像何夏他们这样的小县城里房价更是少得可怜,家家户户都有那么一两个宅基地,有些人家原本的房子够住就想把多余的宅基地卖了赚钱。五百块钱买三分地,这对于现在的很多人来说都是天价,但在何夏看来,这个价钱简直是太便宜了! 上辈子87年有人来镇上买宅基地,那时候通货已经膨胀过一次了,光买一个二分地的宅基地就花了近一千块钱呢。 何夏手里刚好有这些钱,何夏转头问陆征能:“征能,你觉得怎么样?” 陆征能觉得这就是瞌睡来了就有人做枕头啊:“大娘,你帮我们问一问,要是真的卖啊,我们今天就给定金,明天就来交尾款过手续。” 廖大娘一拍大腿:“好嘞,你等着,我这就去跟我那老姐妹说。” 廖大娘出去了,不一会儿就带了一群人来,由廖大娘做中间人给两边做互相介绍,介绍完了,大家再去看他家的地,看完又谈了会儿价格,给了定金,约定第二天再来交尾款跟过户宅基地,买卖双方都很开心。 下午何夏一家三口回了家,何夏把存折拿出来去对面邮政局取了 下午何夏他们就回了家,到家后何夏拿存折到对面的邮政局去取了六百块钱,取完后何夏看着存折上的余额,越看越高兴。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房子之余中国人无论在哪个年代的意义都是不一样的。特别是城区里的房子。何夏上辈子一个人累死累活的都没能进城,一直到秀珍四十岁时老大结婚,才凑够钱买县城里的房子。何夏跟着孙子住了几天就发现不自在回家去了。 上辈子没进的城,这辈子不费吹灰之力就进了,何夏一时间喜不自胜,又热泪盈眶。 从邮政局到家的这一路上,何夏已经调解好了自己的情绪,陆征能正好在家里把洗衣机里的衣裳拿出来晒,何弘超昨天回来见到了陆征能给他留的字条,知道今天不开业就又回家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何夏上去帮陆征能的忙,她把衣服晾在晾衣架上,两口子说起了以后的打算:“夏夏,咱们明天交了房子的定金后还剩多少钱?要不咱们一鼓作气把房子盖起来吧?盖个像猴子家一样的楼房。” 何夏也想自己盖房,但她考虑得更多一些:“明天交了尾款,咱们手上的资金确实能够盖房子,最起码地基是能打的了,但是征能,我想盖个二层小楼,咱们不用盖多大,一楼咱们就盖一个厨房一个客厅一个卧室,奶奶腿脚不方便住在一楼,二楼盖个三房一厅或者两房一厅,三楼盖个小半层,里面堆粮食堆杂物,三楼的另外一半层是阳台,咱们搭一些架子种点葡萄,等个一两年葡萄就能爬满整个阳台,到时候咱们站起来就能摘到葡萄吃。” 何夏说的一脸的憧憬。 这样的房子是上辈子何夏一直梦想拥有的,这辈子她也想要。 陆征能沉默了一会儿,道:“那就盖。咱们再等一个月。” “好。” 第二天陆征能去交了尾款,跟着原本地的主人去土地局过了户,拿着新鲜出炉的土地证,陆征能特别高兴。猴子全程跟着他,以后要跟陆征能做邻居了,猴子也十分高兴。 两人一起去魏建的厂子。在魏建的办公室里,陆征能两人遇见了小白。 小白眼睛通红,胡子拉碴,头发凌乱,看样子是一晚上没睡。小白见到陆征能跟猴子,咧嘴笑了笑,走上前来:“征哥,猴子。” 陆征能他们的小团体里有九个人,而陆征能跟魏建并不常跟他们去混黑市,但他们却隐隐约约的以陆征能跟魏建为首。 这些兄弟里,陆征能对小白跟猴子的印象是最好的。猴子家里有寡母,母子俩相依为命,而小白家的环境更加复杂一些。 小白的父母是重组家庭,一个寡妇在家,一个鳏夫再娶,男女双方都带着两个孩子,小白是女方带过去的第二个儿子,在他之上还有一个哥哥,而南方那边的是一男一女,年纪比小白他们要大很多。小白的母亲嫁给他继父后很快就又生了一个儿子。作为中间的那个孩子,小白并不受父母疼爱。 在双方哥姐各自结婚后,小白成了谁都嫌弃的那个多余的人,为了挣以后盖房子娶媳妇儿的钱,小白铤而走险出来黑市投机倒把。跟陆征能他们认识后小白没少为往后的日子发壮志豪言。 当初意气风发的小白跟现在这个邋遢堕落的小白对比,陆征能有些恨铁不成钢。 还没等陆征能跟猴子说话,小白就哭着朝他们俩跪了下来:“征哥,猴子,你们救救我,我现在在外面欠了三千块钱的外债,今天是还款的最后一天,如果我不还,他们就要打断我的腿了。” 第61章 陆征能黑了脸, 猴子脸色也变了:“小白,你自己之前是怎么跟我们保证的,说你再也不赌了, 怎么又去了?” 小白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去年他跟猴子扒火车去俄罗斯倒腾了老头衫挣了万把块钱。他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钱, 回家后喝了点酒就忍不住吹起了牛。他继父家的大哥跟他亲大哥知道了, 就联合起村里的几个爱赌钱的混混给他下了套。 起初他是赢钱的, 每天赢个三五十, 赢钱是会上瘾的, 赢了一回还想赢第二回 。可人家是故意给他下了套的,又怎么能让他一直赢?于是在他连续赢了十天后他开始输钱了, 一回输个五六十,一回输个二三十,钱一输,就想着回本,一来二去小白输急眼了,赌注越下越大,直到身无分文。 小白不傻, 他知道这是故意针对他下的套子, 他也下定决心再也不赌了。 但每当有人来叫他时他却一点也控制不住自己。之前跟着他们一起赌的一个男人因为没钱还赌债,昨晚那些给他下套的人当着他的面剁掉了那个男人的手指头。小白怕了。 陆征能看小白这样就知道他没救了。在赌面前,他没有一点自制力了。小白现在哭得是凄惨,可如果再有人叫他去赌, 他依然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