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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扶您起来。”清荷端着汤药自然而然的坐在榻边,极为熟练的伸手去扶起沈倾,分外担忧,嘴里时时刻刻嘱咐着。 “君上慢点,小心伤口。” 沈倾刚撑着床榻微微抬身,披风滑落,光裸的肩头锁骨就露出来,清荷手中一晃,端着的汤药差点洒出去,在沈倾身后蹙眉,转头向身后跟来的燕云峤狠狠瞪了一眼。 “别动。” 燕云峤上前按住滑落的领口,眼里直看着沈倾,“我来吧。” “清荷是我的人,无妨。” 沈倾只当燕云峤是记着他刚刚不能声张的吩咐,才解释了一句,这话一出来,燕云峤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神也发愣了会儿。 清荷伶俐,已经猜到几分,将汤药顺手递给了燕云峤,燕云峤也就在一旁接过来了。 趁他走神这会儿,已经将披风拉开,沈倾胸前包扎的布上已经有一点的血迹渗出,当着自己君上的面,姑娘家的脸色也没遮掩住,直接冷下来脸。 轻轻拆开绑带,清理疮口,从怀里拿出来伤药,涂抹,再从食盒最底下里拿出来藏好的布条包裹,最后给沈倾穿好了衣衫,腰带系的妥帖,手脚熟练。 沈倾白皙的胸口上那道伤口太明显,能刺进燕云峤的心里,后背也因为扎穿了要涂药,燕云峤端着汤药呆呆的站在一旁。 好象用不上他,清荷将沈倾照顾得很好。 自己不在的时候,沈倾身边有这样那样的人。 都是沈倾的人。 也对,沈倾现在已经是燎南的君主了,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 别人照顾沈倾的时候,心里是什么心思,是不是跟他也一样,沈倾对他们,又是什么心思。 短短须臾,燕云峤脑子里过了好几个弯,手里的药碗被端走才回过神来。 “先生这伤,因我而起。”燕云峤稳声道,“理应由我来照料。” “你受伤之时,我也没能在你身旁照料。”沈倾摇摇头,“这些都是小事。” 继而对清荷道,“事情都安排好了?” 清荷:“君上放心,只等两日之后的登基大典。只是这身子,就算瞒住了外人伤势不重,您自己不能再这样了,伤口本身已经不容易愈合,不能再动心念,这病远不是......” 吃饱睡好之后,燕云峤感官已经恢复,那碗药他闻起来就发苦,沈倾跟以前一样接过去眉头也不皱的喝光。 他的味觉是彻底的消失了,不会像自己一样有恢复的时候,他身边也关联着燎南的朝政,在不是定国府里为自己出谋划策的先生了。 沈倾在他前半生的生命,从出现一直占据到如今,。 他在沈倾的生命里,却就快要没有位置了。 随便一个服侍沈倾的丫鬟都比自己更为了解,他身边也有能人异士,文臣武将扶持。 他的先生,有自己的天地了,这天地,跟他无关。 还离他万丈之远。 燕云峤没有方帕,就拿自己的拇指去擦掉了沈倾嘴角的药汁,沈倾就那样安然的靠着,身负重伤,气势也未减多少。 “我自有分寸,不必再提。” 清荷的担忧说起来就没个完,快说到不该说的地方,沈倾止住了她的话,带着倦意挥了挥手让人退下去。 房间里只剩下还是阶下囚身份的燕云峤,空气的漂浮的尘埃都像是变缓了一样。 燕云峤道,“先生要静养。” 沈倾原本正闭着眼休息,闻言“嗯”了下,“所以你乖一点,先在这里住下来,等过一段时间,朝中政权稳定下来,我会派人送你回天召。” 燕云峤:“送我回去,先生还会举兵吗?” 二人相处,沈倾对着他也不避讳,“这件事没有定数,此番两国都受了重创,天召想趁机入侵,扳回一成,却吃了这么大的亏,丢了主将。你若是回朝之后,天召不再那么急着进攻,短时期内不应当再起战事了。” 身为天召将门的独子,燕云峤怔怔的出言,“那日后,我想看见先生,就难了。你我是不是只有在战场上,兵戎相向,才有机会见面。” 沈倾默了会儿,道,“我不会再出征了。” 燕云峤想也不想的追问,“那我呢?你让我走,我能去哪?” 话并未说明,两人却都懂了。 这一次,沈倾迟迟未应。 半晌,床榻里才传来一声叹息。 “小少爷啊,山一程水一程,人在世间哪有那么多相伴到老的道理。” 第48章 风雨如晦(一) 燎南的深冬,就像初春一般,燕云峤本该觉得温暖,此时心冻成僵石。 好半天,他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低低道,“以前,你在定国府里,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不好吗?后来我自立门户,在镇安府里给你建的园子不好吗?” 连敬词都忘了,话说完了燕云峤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没规矩,却硬生生红着眼定定看着沈倾接着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回来,燎南都已经有皇帝了,跟我平平淡淡的过日子,相伴到老,不好吗?” 沈倾怔住,五指在袖子里渐渐捏紧,抬眼看过去却没有接话。 燕云峤又道,“我知道先生学富五车,什么都好,留在我府中只能是大材小用,可是你费尽心思的回燎南,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你是个未死的前太子,回来一定很难受用,这一路要跟现在的皇权为敌,跟天子为敌,这一切都是你想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