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页
燕云峤笔下的字微微偏了几毫,“说。” “说张文远就指着沈先生挣大钱,几乎夜夜都要亲自□□,手段毒辣又是出了名的,沈先生因此没少受苦。”方逸尽可能的将话说的规整一点,听起来不那么难听,怎么圆滑也避不过该有的地方。 “他死了吗?”燕云峤道。 方逸:“死了。” 看着燕云峤的脸色,方逸还连忙接了一句,“死透了,人都泡发了。” 燕云峤点点头,“尸体验完了就处理了吧,别留着平白污了人的眼。” 方逸:“留这干什么,一股味儿。真想给他烧了,昨天洗了半天的澡都觉得没洗干净。” 燕云峤:“烧不起来。送远一点,扔后山里。” 后山离大旗隔着五十多里地,一般人不往这条道上走,蛇虫鼠蚁和野兽居多,就是一般的活物进去了,过上一夜也连个渣都剩不下来。要不是知道燕云峤跟案子无关,他都怀疑这样让畜牲来碎尸万段的手法跟让人死不瞑目的是一个人。 方逸咽了口茶水,“方临瑞你也有印象吧,死在淮州牢房里那个,上吊死的,还是自己把自己吊死的。” 燕云峤淡淡的“嗯”了一声。 “有人看见他跟沈先生在衙门口吵起来,沈先生那么待人那么有礼节的人,就算是方临瑞不放赵定领兵入城,也不会不顾身份的在衙门口跟方临瑞吵起来,最后方临瑞叫了人才把沈先生强行送回府。” 方逸看着燕云峤意有所指,“你从十三岁到现在,认识沈先生几年了,他有可能一早就认识方临瑞了。” “五年。” 燕云峤刚写出来的字,墨迹未干,出了几毫的差错,骗得了一般人的眼睛,也不大能看出来,他道,“他与我寸步不离,不能有什么差错。” “没有证据,我也不能说沈先生的不好。”方逸道,“沈先生我是见过的,他只是站在那,什么乱臣贼子之类污七八糟的名头,就跟他沾不上关系,很难对他说些不好听的话,安些莫须有的由头。而且沈倾是个读书人,只是这事,实在是太巧了。” “先生说,他是为了逃命。”燕云峤道。 方逸很快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也可能他们一直都想错了,方逸自言自语般道,“也许他想躲的不是方知府,而是府上那个人......” 抬起头时,燕云峤已经从纸页里直起身,眼色晦暗不明。 接二连三的疑团,总有一处是错的,才会对不上。 方逸说的话他想过,但他不能够说出来,他可以去帮沈倾,但方逸与沈倾,并无太深的交情。能点到为止的给他递个消息,还能帮他瞒住外人,对在刑部侍郎来说,足够冒险。 会有人跟先生起争执,是有权势的人,会有人想要先生的命,害不了先生,却也宁可自尽也不走漏风声。 沈倾不是池中物。 他早早明白过来的道理,现在印证的完整。 沈倾走后他才知道,这些年,在定国府,他是真的没有踏出过方寸之间。以前他不会去想着调查自己的先生,现在因为想离先生近一点,出一点力,回了定国府将杂役都一一盘问过。 结果居然是曾经隐林阁的头牌,对着女子也能轻而易举让人倾心的沈公子,自从在他十三岁那一年进了定国府,连不做笔录私自上街的次数都寥寥无几。 外出的每一次,干了什么,买药,买书,置办东西。 买什么药,买什么书,置办什么东西,都记得清清楚楚。 燕云峤想起来沈倾那句,“先生也想为自己做主,不好吗”,霎时胸腔一片酸软。沈倾在府里这些年,原来是这样的,就定国府西院的方寸之间,每日所接触的人,细数下来认真说上话的,居然只有他。 整整五年,他突然察觉时光这种飘渺的东西,也能沉重的压在心口上。 他看着沈倾与清荷说话的样子,就能气在心里,却不知道沈倾是真的这些年少有的能遇到一会旧时。 就算先生是故意拿清荷姑娘气他,让他放手,他也不想为此计较,只有溢满胸腔的柔软心疼。 金玉满楼。 大厅里始终是不乏来客的,燕云峤点了一桌上好的菜肴,大大方方的坐在安静点的角落里。 菜都快凉了,来人才到。 深紫色的修身衣物,手腕处不像别的女子一样带着手镯或是宽袖飘飘,反而拿布条扎的紧实,一圈圈的束起手腕。 斗笠的紫纱遮住了脸,声音不软不柔,“燕将军来的早。” 燕云峤将茶水推过去,“辛苦穆姑娘跑这一趟,应当好好款待。” 穆子杏:“无妨,燕将军直言便是。” 燕云峤放低了声音,门口人来人往,“穆姑娘,这次找你,是因有些事想问问你。” 穆子杏:“将军请讲。” 燕云峤:“上次你给我的香沫,是从何处来的?” 对面的人千里而来,明显有些无奈,“这事将军还是还是燕少爷的时候就问过了,我也不知自何处来,用何物所制。” “你不是神医吗?”燕云峤问道。 “我只是个江湖郎中,这香沫并非是我见过的药材制成,为此我也翻阅过师父的遗物,并无记载。” 穆子杏惋惜道,“更何况,识药物,靠的是查色,闻味,知味,已经做成了这种样子,虽然将军知道这是香沫,我却也实在闻不出来有何味道,想靠着气味追寻就更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