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历史小说 - 烽烟破卷在线阅读 - 第3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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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云峤将茶盖提起来又放下去,随意道,“别自己吓自己了,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都是人在做祟。”

    “你去过淮州,比我清楚。”

    方逸道,“也不知道这案子轮了几个人的手,千万别轮到我手上,我还等着今年娶妻呢,不能沾上这晦气。”

    燕云峤:”你天天在刑部,就不嫌晦气了?“

    “我在刑部也就不到两年,这种事情哪见过。”方逸完全不觉得不好意思,直言,“我连砍头都没见过,更别说和这种死人的事情打交道了。”

    燕云峤瞟了他一眼,“我杀了不少人,你要不要今晚回去焚香沐浴,明早再去摆个佛。”

    “你那是英气,名正言顺。”方逸道,“听说这次方临瑞的府上还藏着玄机,里面放着冒血的白骨。”

    “嗯。”

    燕云峤淡淡的应,“我还摸过,是个男的。”

    转过脸,燕云峤看着他道,“就是刚刚给你倒茶的手摸的。”

    方逸手中一松,杯子掉在桌面上撞了一下,茶水倾倒。

    “……燕云峤,你干什么!我今晚怕的睡不下就待在你镇安府不走了!”

    燕云峤从容应下,提高了音量喊道,“来人,给刑部侍郎收拾一间房,府上最简陋的一间即可。”

    ……

    闹完了送走了方逸,燕云峤却独自在西园里走了走,他想把沈倾放在府上的正房,就住在他的院子里,跟他在一处,沈倾却直接回绝了这事。

    先生少有的不肯以他,所以就依着沈倾的意思,还是把新府里的西院留给了沈倾,但吃穿用度样样都是顶好的,修缮的也比自己的院子还要好。

    天召的房屋结构,西院一般都是不受宠的妾侍住的,或者是常年用来给外来亲友入住的,不算在宅子里受重视的部分。

    他因此把西院立了个门头,写作了”西园“,也将院子里种满了秋冬都能应上景的花草,想着不管寒热也都能有个花草活着,先生也不喜凋零颓败之感。

    院子里有一颗长势极好的杏树,是直接从定国府里移栽过来的,那年少时他心高气傲,摘了这杏树枝丫也能做长枪,回头就准准的指上他刚刚入府的先生。

    他把很多的记忆都留了下来,但凡是他能留下来的。

    那个装着他默写诗文词赋的箱子,里面放的也越来越多,已经满满的成了一箱。

    现在他需要识得字早已经没有了,先生不会再一笔一划教他写了。需要的通读默写的诗篇文献也少了,先生也已经不再需要一句一句的讲给他听,教着他去认去读。

    不让旁人动的箱子就落上了浅浅的一层灰。

    这时被白皙修长的指节轻拂过箱盖上的灰尘,轻轻一提,居然还打开了。

    第29章 无双

    沈倾原本以为这个箱子里是些废弃的物品,看上去都不怎么用了,下头的人搬错了才会抬进自己的书房里。

    直到灯火照在叠放的整整齐齐的纸张上,他伸手随意的拿出来一叠,燕云峤的字是公正的小楷,果然字如其人,本身也是个极为纯粹端正的人。

    如果手上这部分,他还尚且能算作他的学生勤勉,底下渐渐的,字迹不那么端正,以至于还分类夹杂着自己的字帖,确实再明白不过了。

    燕云峤不过是照着他教授的笔迹,一笔一划的学成了小楷。

    就像看着自己的养的什么东西长大,现在这样从上往下的看,时光一点点倒退回去,从清晰工整,到微微发旧歪歪扭扭。

    他没有养过花鸟,也没有带过弟弟meimei,更没有对谁这样教导过,原本只是就势而安,有个事情做着,有个安稳的地方呆着,对他再好不过。

    却没想到,无意之中,他已经牵着这孩子走了这么远。

    手中这一张正好是他第一次教燕云峤写的字,其实他自己倒是不怎么记得,也亏得燕云峤把它们按着顺序的整理的如此妥当。

    沈倾看着,虽然基本上也都记不住那些是什么时候教的,但是最初和最末的还是能想起来,尤其是他的小少爷第一次写字留下来的这一摊涎水,那可真是有点印象。

    记忆里还稚气的脸庞还是一身傲气的轻狂少年了,也多亏了耐力十足,颇有韧劲,逐渐抽长出现在这样沉稳有度的模样,只是天生名将世家的气质还是没有改变过。

    沈倾稍微的发了会儿愣,直到听见燕云峤的声音近在门外才回过神来,连忙将手里的纸张叠了一叠,放回箱子里。

    “先生?”

    燕云峤在房里遍寻不到人,这时一边喊着,一边推开了沈倾书房的门。

    “你在里面吗?”

    沈倾刚合上箱盖,回过头就对上燕云峤的脸。

    月光从他身后洒进来,身姿笔挺,衣襟上是红色的滚边,玄色衣摆,一时之间,和刚刚出现在头脑里的少年对上了号。

    房里的烛火无法将五官照的那么明亮,但脸上深刻俊朗的线条也因此落下来更深的投影。

    沈倾垂在衣袖处的手指微动,抬眼道,“这么急着找先生,有好事了?”

    “没有。我只是......”

    燕云峤走进来就看见了沈倾身后的箱子,步子生生停顿了一瞬。

    视线在箱子和先生的脸上来回扫了一圈,说到后面的话也变得想自言自语般呢喃,“我只是见不着先生了,想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