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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母亲因病去世,那一年他十四岁,被再次接回父亲身边生活。 失去母亲之后,他深知人生无常,因此对身边的人,尤其是他的父亲,更加珍惜。 所以,两年后父亲提及再婚时,他几乎想都没想就接受了。 他觉得只要父亲幸福就好。 毕竟作为儿女,他将来要工作养家,未必能有太多时间可以用来陪他。 刚刚高一的傅久九,为他父亲再婚做了许多准备。 他查了许多再组家庭的资料,也为自己做了很多遍心理建设。 继母一般都不会喜欢丈夫前任妻子的孩子,他心里很清楚。 所以,陈梦菊不喜欢他,讨厌他,人前人后两副面孔,他接受了。 甚至于,与继母带来的孩子相比,他在家里的地位慢慢变得尴尬而微妙,他也假装没有发觉过。 他一度安慰自己,也许这已经是再婚家庭里比较理想的相处状态了。 他从没想过因为这些事情去闹不愉快,毕竟任何人重新开始一段婚姻都很不容易。 爱是很好的东西,他希望父亲可以有。 在这个家庭里不被重视也没有关系,他自己肯定自己就可以。 而且,将来的他也会拥有一份很美好的爱。 在这里缺的,总有人可以补给他。 傅久九像他母亲希望的一样,成长的十分好。 爱笑,很甜,看似没心没肺。 直到后来,他无意中听到父亲和继母的争吵内容,才知道,原来父母离婚的根源竟然就是继母。 知道这些的时候,他十七岁。 那晚,他偷偷溜进墓园去看望母亲,在母亲墓碑前压抑着哭了一场。 他其实很胆小,怕鬼,怕未知的东西。 但那一晚,他眼里只有全心依赖的母亲,竟然没有觉得害怕。 他其实很听话,想长成母亲最喜欢的样子,可最终还是没能长成那样。 十岁那年,父母离婚后,母亲半蹲在他面前,仰着头含着笑对他说,爱情是很美好的东西,只是她自己没经营好。 这句话贯穿了他十到十七岁的整整七年,却在十七岁那个不为人知的夜晚彻底粉碎。 爱情可能有很美好的一面,但他还未及看到,便先看到了背叛,碎裂与丑陋。 他最最珍爱的父亲,从此变得丑陋不堪。 如果,如果那么美好的人和情愫终究会化为丑陋的话,那么,他不明白,为什么还要贪图那片刻的享受,来换取漫长岁月里的相看两厌。 或者说得更残酷一点,明知道它极可能会变质,为什么还要为了那片刻的温暖,就把自己的灵魂献祭出去,以致最终支离破碎? 傅久九开始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和绘画上。 一满十八岁,他就离开了父亲和继母的家,回到了他母亲留给他的这套房子里,一个人生活至今。 他的生活过得很简单,只有工作和绘画。 也只有做这两件事的时候,他那缺失的安全感和归属感才会回笼。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工作对于他,心理上的需求或许比其他方面更大一些。 所以,他才会这么快就把找工作这件事提上了日程。 听筒里远远传来小孩子叽叽呱呱的声音,傅久九回过神来:“找我有事?” “那天说的那件事儿,你考虑的差不多了吧?”陈梦菊含着笑问。 “什么事儿?”傅久九问。 “不是说了要给鹏鹏投资个咖啡厅吗?”陈梦菊说:“这次不多,只要两百万就够了。” 这次?两百万?不多? 傅久九觉得好笑,回复得却很平静:“我没钱。” 原世界里,傅久九大学毕业后,进入杂志社工作,那时候他父亲的超市早已倒闭。 因为职业原因,他在穿衣打扮上十分用心,这也给了别人一种收入十分丰厚的错觉。 陈梦菊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不停向他伸手要钱。 傅久九没有直接给过她,如果真有什么难处,他会转给他父亲。 除此之外,他每个月都会定期给他父亲一笔钱,算是履行他为人子的义务。 如果说他对那个家庭,还有多余的温情的话,那么,那点温情也只在他五岁的弟弟傅言身上了。 电话里安静了一会儿,陈梦菊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小九,你那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没有。”傅久九敲了支烟点燃,慢慢吸了一口,看着烟圈儿缓缓地溢散开。 离婚的事情他没打算瞒着他父亲和继母,就算林郡生气也没办法。 让吸血鬼能够停止吸血的唯一办法,就是要让他明白,自己已经无血可吸。 “林家有的是钱,两百万算什么?”陈梦菊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你也说了是林家的钱,”傅久九笑笑:“跟傅家有什么关系?” “我以前怎么教你的,怎么又犯糊涂了”陈梦菊耐心地循循善诱:“你和林郡结了婚,那就有一半是你的啊。” 傅久九追着烟圈的眼睛眯了眯,想笑又笑不出来。 “我和林郡离婚了,没钱,”他平静地说:“林家的钱别说跟你了,就算跟我也不再有任何关系,还是别想了吧。” “小九……”傅久九直接挂了电话,将那句话彻底打断,然后关了机,随手丢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