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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病来如山倒,他前世诸病缠身,尤其是头风,几乎没一刻消停,重活一世,这些病症似乎一齐找了上来,先趁他身强力壮的时候将他折磨一番。 林奇去户部忙碌了两天,工部另一位员外郎,姓常,名常相松,又是来要钱了。 常相松与韩逢不同,他的性子咋一看上去比韩逢软和,却是绵里藏针不饶人,在工部也待了好几年,说起话来雅俗结合,引经据典骂娘不断,面上还笑嘻嘻的,吃定林奇这面薄皮嫩的贵公子吃不住话。 可他却是低估了林奇,他说的口干舌燥,林奇却是眉毛都不动一下,听完之后只幽幽的一句,“韩大人呢?” 常相松要烦死了。 他也是贫寒出生,照理应当与韩逢更亲近些。 可他实在很讨厌韩逢。 韩逢虽是寒门之子,有些做派比那些王孙公子还要讲究,常相松看不惯,当下拧了眉,语气冷淡道:“韩逢病了,告假。” 林奇不知韩逢是真病还是装病,也不多表示什么,轻飘飘地四两拨千斤,“该说的话我都和韩大人说过了,常大人有空的话,去探探病,就知道了。” 常相松没想到林奇是这么个油盐不进的人物,浪费了大半天的口舌,他实在气不过,临走前把林奇桌上的茶叶给顺走了。 林奇失笑,早听说常相松有个外号叫常不空,取的意思很不好,‘贼不走空’,不过也确实厉害,要钱的一把好手,从不肯空手离开。 林奇与他的同僚打了招呼,“茂成兄,劳烦你下午多费心,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去吧,不用回来了,”齐甚君头也不抬,大方地摆了手,“替我向御史大人问好。” 林奇微笑拱了手,叫仆从备了马车。 “公子,回去?” “不,去韩府。” 仆从扶着林奇上了马车,略有疑惑,“哪个韩府?” 林奇坐稳,云淡风轻道:“工部韩郎中——韩府。” 韩逢在京中没有私宅,只租了个一进的院子,离得工部很远,远称不上府邸,门楣低垂,倒是‘韩府’两个字入木三分,可见下笔之人功底了得。 仆从上前敲门,敲了几下无人回应,惶然地扭头望向林奇。 林奇向他挥了挥手,仆从隔着门提高嗓音叫了几声,“韩大人,在吗?” 依旧是无人应声,林奇轻拧了眉,“系统,他有没有事?” 这次系统回应的倒很快,“没事,在青楼。” 林奇:“……” 系统贴心道:“楚云楼。” 人在青楼,那就是没事,林奇回身借了仆从的力撩袍上车,脚刚抬上去,又慢慢放下来,回首望了一眼铁画银钩的‘韩府’两字,一张英俊中带着骄傲肃杀的面容映入脑海内,林奇轻声道:“去长平街。” 长平街是京中最热闹繁华的一条街,其中就有京城最知名的销金窟——楚云楼。 其实不算是青楼,本朝不许狎妓,也不许开设妓馆,天子脚下容不得污秽,所以——都是暗娼。 旁的暗娼馆子都很小心地遮着掩着,在柳巷深处,开一扇小门,或者二楼开一面小窗,香风手帕轻轻地飘出来,路过的公子客商捡起来,从那门缝里悄悄抛出一个媚眼,魂就勾过去了。 楚云楼不是,楚云楼是‘正经’茶楼,吟诗作画,风雅之地,时不时的还有名士开坛讲道。 里头跑堂的一色穿了道童的服饰,长发高束,青蓝色外衫衬出美好的腰身,雪白的长袍遮掩住或男或女的美貌人儿一身的好皮rou,抬手斟茶时露出一截皓腕,加上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莫道不消魂。 只要出的起银子,这些道童可以单独为贵客‘讲道’,楼里可以讲,出了楼回府也可以讲。 如此明目张胆的借文士之名,行龌龊之事的地方,开了三年,屹立不倒,京中不少官员也趋之若鹜,俨然已成了诸位贵人中心照不宣用来寻欢作乐的地方。 “停。” 马车停在楚云楼对街。 林奇撩了马车上的窗帘子,目光投向楚云楼。 楚云楼外表看上去极巍峨正气,‘楚云楼’三字也是本朝书法大家所题,两边对联刻着——松根满苔石,尽日闭禅关。 这是温庭筠的诗。 下半句是‘有伴年年月,无家处处山。’,诗题便是赠楚云上人。 这样清净的一首诗,题在此处,却是说不尽的讽刺。 天色已暗,楚云楼四面窗户都关着,大门也紧闭着,叩开这门也要不少银两,门口倒是也无人。 “子非?” 林奇听到唤声下意识地回了眸,有什么比早下班,然后在青楼前面遇见同事更尴尬的情况呢? 齐甚君倒是不尴尬,只是很惊讶,他从马车跳下时,望见对面一辆马车停在那探出的脸,一下愣住了,这不是林奇吗? 林奇的性子,最见不得楚云楼这种地方了,如今……转性了? 齐甚君兴致勃勃地走到林奇马车旁,面带玩世不恭的笑意,“子非,原来你说的有事就是这个?” 林奇无从辩解,面色愈发冷淡,“我只是路过。”说着就要将窗帘子放下,齐甚君不依了,他与林奇认识的时间算很长了,他们两家是世交,只是齐甚君与林奇私交不算太密切。 林奇太过清高,他有点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