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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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们慑于马老师平日积威,全都敢怒不敢言,只好落下泪来往肚里吞—— 老马,你变了,你什么时候会问我们这道题明不明白,你都是让我们排好大小个去走廊站着的! 顶着同学们控诉哀怨的眼神,马老师安之若素。 他偏心偏得不藏不掖,不但对叶千盈用上了从未有过的和蔼语气,而且还从自己庞大的双肩包里摸出了几张压包底的题,郑重地放到叶千盈的桌子上。 “你回去以后,把这几道题做了,明天给我。”停顿一下,马老师抬起头来,终于分出了几分精力给班级里剩下的同学。 要知道,坐在叶千盈旁边的那几个学生,看着那张卷子的眼神简直都在散发绿光。 马老师咳嗽了一声:“想要吗?” 同学们一听有门,顿时从喉咙里喷出渴望的呐喊:“想!” 想,他们想! 马老师皱皱眉头,看起来有点舍不得的样子:“这么漂亮的题目,都是我熬夜出的,精华中的精华,考点里的考点,给了你们,你们能做出来吗?” “会做!我们能做出来,老师,你快给我们吧!” “你们能做?”马老师的眼神非常嫌弃,“你们平时连做个作业都推三阻四做不完,这题目给你们太浪费了——唉,你们班也就今天让我看见一点希望的曙光,以前都快把我气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敲了敲窦信然的桌板:“这个,心思没放多少在数学上,就想着拿个省一,好能混个自招降分。” 窦信然十分镇定地把马老师的卷子往上提了提,把没写完的后桌作业给压住。 马老师又越过窦信然和叶千盈,把沾着粉笔灰的手在齐辕汶的桌子上一按,语气无比之痛心疾首。 “这个,更不用说了,天天就想着谈恋爱,人都谈傻了。古往今来,你看哪个成名的数学家是以爱情故事闻名的?学数学要什么爱情啊!” 全班同学顿时哄堂大笑,眼神在齐辕汶和叶千盈之间来回漂移。 齐辕汶脖颈涨红,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叶千盈充耳不闻,她已经开始给几何题画辅助线了,姿态相当的独自美丽。 马老师转回讲台,将黑板擦反握在手里,重重地敲了一声,说书一般把话题重新引回那张卷子上。 “我要是把卷子给你们,你们真能好好做?” 全班同学这才想起自己原本的初衷,顿时热闹也不看了,争先恐后地哀求道:“老师,马老师,您就把题给我们吧,我们肯定好好做!不耽误做今天作业!” “这是你们说的?” “我们说的,我们保证!” “好!”马老师挥手制止了一个同学伸手朝叶千盈要卷子的动作,变魔术一般地从双肩大背包里掏出了—— 掏出了一沓提前印好的卷子! 数学竞赛班的同学瞪大了眼睛,对着马老师发出了土拨鼠叫:“啊——” 可恶,他们被套路了! 叶千盈的眼睛也睁大了一点。她看着马老师脸上那贼贼的笑容,不知怎地就好像从上面看出了几分仲老师的狡猾影子…… 天下老师一般黑。 搞数学的老师,心格外的黑。 ———————— 十六班里,幸语薇把杯子放到齐辕汶手边,脸上带着几分轻灵的笑意。 “柠檬红茶,你上次说不喜欢太酸的,所以我多放了三勺蜂蜜……” 她声音温柔轻快,身上还带着一点浅浅的柑橘香。齐辕汶的前桌单是听着幸语薇说话,就感觉自己骨头都酥了一下。 然而下一刻,齐辕汶简单粗暴地截断了幸语薇的未尽之词。 “你不是报了竞赛吗?” “啊……是的,化学竞赛。”幸语薇意外地眨了眨眼,下一秒脸上又泛起笑容,“我不像辕汶你这么辛苦,四月就要初赛。我们化学的初赛在七八月份,所以在那之前都可以……” “你不用准备的吗?” 齐辕汶看也没看那杯红茶一眼。他脸上带着几分发狠的情绪,每一句话的句尾的咬字都落音很重,像是在和幸语薇说话,却更像是在和自己较劲。 “不准备怎么办,只拿个省一?普通省一有什么用?进不了国家集训队,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考竞赛,老老实实去高考算了!” 幸语薇花容失色,不敢置信地看着齐辕汶,喃喃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辕汶,你怎么了……” 齐辕汶这才回过神来,只是语气依旧非常生硬。 “我没有怎么……我只是在想,也许真该和叶千盈学学。” 他后半句话压低了声音,说得有些含糊。至少幸语薇就没有听清,齐辕汶的意思究竟是他自己要和叶千盈学学,还是他想让幸语薇和叶千盈学学。 幸语薇的牙齿抵住了嘴唇,下唇被她咬得几乎泛白。她要很克制很克制,才能压抑住自己想把那杯柠檬红茶一扬手泼到齐辕汶脑袋上的欲望。 让她和叶千盈学学? 哈,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和叶千盈学什么呢,学她怎么啪啪扇你齐辕汶的耳光吗?! 第二十三章 (二更) 四月的数学初赛已经迫在眉睫, 所有竞赛生只要有心下场,就都在这几天里拿出了比平时更加认真的态度。 考不中省一省二可能是运气问题。但要是连初赛都过不了,那就纯粹是实力问题了。万一真落到榜上无名的地步,不用说老马那关过不去, 就是他们自己琢磨起来, 这心里也不是滋味啊。 叶千盈对初赛倒没什么太多的紧张情绪。 不过, 在这个连学校都允许竞赛班占用普通科目的特殊时间段里, 她也把时间更多地分配给了竞赛数学题。 竞赛前的最后一个星期,几乎所有同学都全天泡在竞赛班里。大家暂时性地放弃了自己的所有主科课,每天的日常就是刷题和做题。 焦虑和期待氤氲成一种特殊的气氛, 漫长的等待又放大了同学们的忐忑。在这种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里, 只有下课时互相聊聊八卦, 才是记忆里唯一的亮色。 那个名字就是在课间的闲聊之中, 猝不及防地撞入叶千盈的耳朵。 “你说咱们这批人里头, 最后都有谁能进冬令营啊……不不不, 我没在想屁吃, 我不是说咱们校, 就是指咱们市,咱们熟悉的那些人。” 有人掰着手指头算:“伍神和向神绝对能进, 嗯, 也带上丁明宿一个吧, 虽然我看他不爽, 总觉得他装逼, 不过还是得承认这孙子有点实力。” 旁边立刻有同学提醒他:“沈瀚音, 你忘了算沈瀚音。” “沈瀚音不是冬令营那档吧。”那人非常动情地皱起了眉头:“辱音了辱音了,沈瀚音他是集训队的水平。” 旁边的人一听这话,立刻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团。 “我就知道, 咱班最真情实感的沈瀚音铁杆拥护者就是咱们杰杰。” “也是,精英杯直接被大佬现场教做人,我也印象深刻。我还不如杰杰呢,直接第一轮就废了,等后来沈瀚音的私房试卷一传出来,哗,那叫一个赏心悦目。” 沈瀚音…… 叶千盈正在专心和一道代数题死磕,所以这个名字慢了半拍,才通过神经传入她的耳朵。 在听到那三个字时,叶千盈稳稳坐着,八风不动。然而在她落笔写下一个数字之后,却难免陷入短暂的怔忪。 沈瀚音能不能进入集训队? 答案是肯定的。 他不但能进入集训队,而且还去参加了当届的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摘获金牌,并且凭此被保送b大的数学系。 毕业后他去d国读了研究生,紧跟着便是那件令人唏嘘的…… 要问叶千盈为什么知道这些——很简单,因为在几年之后,这些信息都会被记进沈瀚音的千度百科里= = 想到这里,叶千盈难免有些莫名的感慨。 上辈子的这时候,她早已远渡重洋,从此开始了长达十年的异乡生涯。然而现在,她正准备和沈瀚音参加同一个竞赛。 命运确实已经悄然转弯,而变化的源头,却并不托庇于任何人。 系统悄然无息地在叶千盈的意识里冒了个泡泡。 “这是第二次了,宿主好像对这个人反应很大。” 叶千盈刚刚想说什么,就被系统懒洋洋地用话堵住:“我都知道,因为他真的是个很难得的陌生人,对叭?” 叶千盈:“……” 所以真的不是她的错觉吧,这个系统自从智能程度逐渐解锁以后,说话就是阴阳怪气的。 “你在想什么。”叶千盈隔着面纱捏了一下自己的鼻梁,感觉到一股颇为哭笑不得的情绪。 “我在想老马。”系统幽幽地回答到。 “你在想马老师。”叶千盈语气古怪地重复了一遍系统的答案,“不是,你作为一个智能ai,你想老马干什么?” “我在想,老马曾经说过,数学竞赛里没有爱情。” 系统这几乎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宿主,那个,早恋的害处,……您考虑下?” 叶千盈想了想,非常爽快地和系统开了个玩笑。 “好啊,我承认,我对沈瀚音一见钟情很多年。” 系统:“!!!”它就知道! “但你说得对,数学这玩意又不需要爱情。”叶千盈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多谢你的一番点化,我此时已经大彻大悟,愿意从此放下妄念,遁入空门。” 系统有点小意外:“我只是做了一点极其微小的工作……呃,宿主不用谢?” 叶千盈的态度非常坚决:“不,还是要谢谢你。你放心,我这就慧剑斩情丝,从此再不留恋红尘,远离情感纠葛——不过鉴于这事做的比较反人性,我应该能得到一些物质上的弥补,是吧?” 系统:“宿主说得非常——嗯?” 等等,它怎么感觉宿主突然话锋一转,然后就有哪里不太对? 系统立刻扫描了一遍自己宿主的状态,发现她已经掏出了一张崭新的白纸铺在桌上。在白纸的题头上,连保证书三个字都写好了。 系统:“……” 叶千盈微笑起来,那笑容发自真心,其间满载着预支了恋爱这张空头支票的、洋溢着丰收欢乐的、黑心资本家空手套白狼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