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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张生他、张生他死了” 回答的那人,慌张不定,连张嘴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什、什么意思?这是死、死人了?” 嘴唇颤了颤,这会儿,连先前好心关怀问话的人也没忍住抖了两抖。在回话的那人喏喏点了几下头,张着嘴,却再也说不出其他的什么了。 “张生?劳烦兄台带我过去看看。” 哪怕已经故意做出了一副不适的样子,但相比于那些不经事的书生们来说,帝辛仍旧是显得格外镇静。 “去看?” 同原身一齐留宿在东厢房、最先问话的那人不赞同地拧了拧眉,“傅兄,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去搅这趟浑水了。尤其你才刚刚考上了解元,这会儿再要是沾惹上一桩官司,那可就不大好说了。” 帝辛轻轻从鼻腔里酣出一口气,“虽然算不得交情有多深,但那张生毕竟是和我一个县里的。据我所知,他家里也没剩下什么亲人,我要是不留下来替他处理些后事,他的尸身留在这早就绝了人迹的破烂寺庙里,怕是还不等被官府的人找到,就要先腐烂了。” “这” 那劝帝辛不要去沾惹是非、尽快跟他们一起离开这出了人命的寺庙的人一阵哑然。 既然会借宿在这样一个看起来早就绝了人迹的破烂寺庙,除了是赶路回家的缘故,当然也还有大家几个的家庭情况实在窘迫的缘故。 否则,这兰若寺就在金华的近郊,他们怎么也不可能留宿在这人烟罕至的寺庙里头。 所以,他们当然不愿意去沾惹上一桩有可能缠上身的官司。那对于家庭本就窘迫的人来说,只能是雪上加霜。 更何况,他们几个的家里,哪个不是盼着他们能在科举上走出一条道来光耀家门的? 又怎么可能会愿意去惹上一身腥呢? “诸位兄台若是心里还急着告知自己此次乡试的成绩,可以先行回去。我这边替张生简单料理下后事完,也要继续赶路的。” 帝辛不强留其他的书生留下,甚至是也不希望这些书生继续留下,给这兰若寺里的鬼怪们送人头,于是随口给了个台阶,让那些书生不必背上“不仁不义”的名头,放他们轻松离开。 “呼” 几乎是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包括那看起来颇有主见、打头问话的那名书生。 他以为他能提醒“傅言诚”一句小心沾惹是非,就已经算得上是高义了。却没想到,“傅言诚”竟然是已经念到了那张生家中孤寡、以及同乡的情谊,才会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让其入土为安。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仁”、也是真正的“义”。 那书生心里感叹了一番,再向帝辛拱手的时候,又比刚知道他就是解元时,更多了几分叹服,“傅兄高义,那我们便作别于此,春闱之时,你我京城再见了。” 紧跟在那书生之后,东厢房这边的书生也一个跟着一个地都走了。 留下西厢房那边的人,只把帝辛引到了已经噎了气的张生的厢房门口,也不敢踏步进去,就也连连道了声别,迅速回到自己的厢房里收拾了行囊离开了。 西边院落的景致同东边略有不同。 除了那及至人高的蓬蒿杂乱丛生、别无二样以外,西边还多了一处荷花池,几片还没枯萎的荷叶仍在池面上萎靡欲坠。 帝辛进到了张生所留宿的、同样破漏的厢房里,见到了侧躺在床榻上,早就没了气的张生。 他先是走到张生的脚边,用大拇指和食指拈起覆在张生身上的外衣一角,往张生的脚底看了两眼。 就如原身傅言诚留下的记忆那样,果不其然就在张生的脚底心上有个用锥子扎出来的小孔,孔上还有一缕缕的血丝顺着脚掌的纹路流得极长。 将张生身上的外衣重新盖了回去,帝辛直起腰,又绕到床头。 如果不是那裸露在空气里的肌肤浑然青黑、无一不在昭显着被精怪吸食了精魂的模样,光看他干瘪青黑的脸上,半点也没有褪下的迷醉和向往,帝辛还以为他仍然还在做着什么令人神往的美梦。 “啧。” 帝辛啧了一声。 原本,这身体要是没有青黑到这样的程度,他还想着也许那黑山老妖还没来得及将他的精魂吞噬,他还可以至少救出这张生的鬼魂,送以往生,随手积攒些功德的。 现在看来,原已是来不及了。 就按着先前跟那些书生们的说辞做的,帝辛见兰若寺里阴气和怨气有些太重,就找了个离兰若寺远些的地方,把张生给迈进了土里,简单立了个木做的牌碑。 宁采臣同原身傅言诚其实是同一届参加乡试的考生。 同原身那些急于赶路回家报喜的考生不同,这一次乡试中的宁采臣落了榜,原本是打算做好了心理准备之后,再回家去告知家人乡试结果的。 却没料到途经兰若寺的时候,一夜留宿,他不仅娶了个娇美的鬼妻,还因为前头那些中了榜的书生们死在了兰若寺,恰恰好顶上了他们原本中榜的位置,参加了第二年京城的春闱,成了一名进士。 科举,对于帝辛来说,就像上一世刚刚知道的“和尚”一样,同样是一件挺新鲜的事情。 托了上个世纪的福,因为有类似于许仙那样的书生的存在,他大概知道有科举这么一回事的存在。可真正知道科举对于一位读书人而言意味着什么,那还是在进入到傅言诚的身体里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