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林芷隔着口罩摩挲着男人的脸颊，而顾易的眼帘微垂，仿佛真能感受到她指腹的温度。 “嗯，那你记得看我演唱会直播。”说完，顾易又像是怕给林芷麻烦，停顿片刻后跟了一句，“你要是没空也就算了。” 男人的语气听似平静，但那股淡淡的失落还是被林芷逮了个正着。 “有空的。” 此时，耳边响起了机场播报声，恰是在催促旅客登机的声音。 时间差不多了，林芷放下了抚着男人的手，在那之前还亲昵地捏了捏他的耳垂，以示让他心安。 顾易没有开口说道别，只是一路用目光注视着她走进登机口，直至消失在视野中。 . 股东大会恰是在美国时间的下午一点，那个时候对应的是国内凌晨一点，整整十二个小时的时差，林芷终究是没法参加他最后一场演唱会。 演唱会晚上七点半开始，十点半结束，林芷纵使坐私人飞机也没法在短短两个半小时内从中国飞到美国去参加会议，即使在演唱会上露一面都是异想天开。 顾易很清楚这个道理，因此也从未要求过她什么。 其实顾易不是没想过，想过自己要是任性一点，要是蛮横一点，非要她来看自己的演唱会，林芷或许也会放弃去美国。 但他做不到。 或许七年前的他会这般要求，可如今的他更清楚，林芷的天地不会仅局限于他的周围。 他承认他有时候很自私，却更不愿见到林芷被自己束缚。 其实在那之前，林芷就有试探过他。毕竟如果在股东大会和顾易之间非要做个选择，她当然会选择后者。 只是前段时间，因为盛佳的事情，z·l集团里的几个老狐狸就对她颇有意见，这次去美国铁定是一场恶战，若是直接推掉了股东大会的邀约，在他们眼里相当于是‘临阵脱逃’、‘做贼心虚’，日后她的处境也会很麻烦。 理智告诉她，在这种时候应该选择前者，毕竟z·l集团的股份她不可能放手。但在关于顾易的事情上，理智从来说不上话。 不过意料之外的是，当她提出要留下的时候，顾易却主动选择让她去美国。 都不是傻子，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 十二号的美国是个阴天，天空的阴云不多，却也没有太阳。 在过去的七年里，这样的天气林芷数不清渡过了几个，如今再次踏足这片领地，感慨万千，却单单没有想念。 林芷是提前一天到的美国，当初她回国前，陈锐就将她在美国的固定资产收拾地差不多了，只剩下一栋郊外的别墅。 这栋别墅是她初来美国时买的房产，面积不大，却也是她当时唯一的庇所。 后来渐渐的，她开始在美国发展，居住地也从这头搬到了那头，整整好几年都没再踏足这间房子。 还记得那时在回国前，陈锐整理她名下房产，问她要不要将所有房子变卖时，她点了头，却唯独把这栋房子给留了下来。 由于多年无人问津，当林芷推开房门的那一瞬间，细小的尘埃在空气中不断回旋，扑面而来的霉味略显刺鼻，但也依旧能让人接受。 早晨七点的郊外分外安静，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阵阵回响，在铺满灰尘的地面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的脚印。 当初她因为工作，搬得匆忙，后来也是找人随意收拾了一番。好在她的东西本就不多，屋内的所有家具都被盖上了防尘布，乍一看竟是有几分荒凉。 只是林芷今日的目的并非是故地重游，她只是想来拿回一些她曾经舍弃在这里的东西。 直径走向房屋深处的卧室，林芷扫了一圈周围，模糊的记忆开始渐渐清晰，最终停留在了某一个瞬间。 林芷走到床边，蹲下身躯，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纸箱。 这是她曾经故意丢在这里的东西，过了这么多年，竟是也保存完好。 用餐巾纸将表面的灰尘渐渐拂去，林芷小心翼翼地打开纸箱，表情透着几分珍视。 本以为是什么价值不菲的玩意儿，事实上却也只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东西罢了。 纸箱里的东西很杂，有镜框，有一部小型游戏机，有mp3，还有一封检讨书……是顾易当初逃课去网吧被她发现后写的。 乱七八糟，却无一不是和顾易有关。 当初她走得洒脱，可没人能知道她内心的折磨。 深爱了十几年的人，怎么能说丢就丢？那可是扎根在她心底的人啊…… 看似狠心地舍弃了一切，但依旧没能扔掉这些有关顾易的东西。 丢不得，却也看不得，所以只能将这些玩意儿封存在这里，连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带走。 或许在很早之前，这栋未曾踏入的别墅便成为了她对顾易的封印。埋葬在这里整整七年，如今被她亲手解封。 纸箱里还有一台款式老旧的手机，林芷轻手拿起，将屏幕上的灰尘渐渐拭去，随后按下了开机键。 意料之中的，手机并没有反应。 不过幸好，纸箱里还有配套的充电线。 林芷从自带的包里拿出一张sim卡，将原先插在手机里的那张换下，又拿充电宝将手机充上电，随后静静地等着它可以开机的那一刻。 在来美国前，她便让陈锐去通讯公司帮忙办了一件事。 当初被她舍弃整整七年的手机号码再一次回到了她的手中，连带着当初被她抛却到身后的所有牵挂。 五分钟后，黑屏的手机终于有了反应。 林芷一秒不落地将开机动画尽收眼底，等候着它结束的那一刻。 视线死盯着手机屏幕，信号格被渐渐占满，又是几分钟后，一条接着一条的短信不断跳出—— 是七年前的顾易发给她的话。 【林芷，美国的天气怎么样？】 【虽然两国有时差，但我们也可以经常联系。】 【为什么要去美国？留在国内不好吗？】 【机场里的话我没当真，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行不行？】 【你就真这么狠心？连个回信都没有？】 【林芷，是我输了，我求你回个消息好不好。】 【我很想你。】 …… 近上千条的短信，是她手机还未停机前，他发来的话。 眼眶蓦地有些酸涩，心脏仿佛被人用手狠狠地拽住，就连呼吸都带着丝丝的抽痛。 从头到尾，林芷将那些消息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看在眼里，感受着他的愤怒、无奈、妥协、绝望…… 就在这时，一阵闹铃声打破了一室的静谧。 林芷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结束闹铃，点开了顾易提前发给她的直播链接。 演唱会开始了。 十万人在现场，上百万人在全国各地，一同见证顾易的谢幕秀。 男人不愧是当下最火的歌手，从始至终，演唱会观众的情绪都很高涨，场内的火热惹得屏幕外的林芷都有些心潮澎湃。 在舞台上，顾易就是王者，掌握着全场的节奏，使所有人为其呐喊、疯狂。 顾易太耀眼了，很早之前，林芷就知道这一点。 曾经的她就是被他的光芒所吸引，宛若是飞蛾扑火，纵使知道接近他会被灼伤，她也依旧会为此而着迷。 当初的林芷也很自信，甚至已然规划好了将来。 可所有的幻想，都被一场车祸打破。 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年，他们终归还是走到了原地。事已至此，不知该感叹命运使然，还是该庆幸他们彼此的执着，执着地非一人不可。 两个小时的演唱会渐渐走到了尽头，直播画面偶尔扫过观众席，捕捉到了粉丝们猩红的双眼和满脸的不舍，不少人已然绷不住自己的情绪，哭得泪流满面。 这场盛宴就是一部带有进度条的电影，如今已经读到了结尾，纵使过程再美好，也该有曲终人散的那一刻。 今晚，演唱会结束的同时，歌手顾易也会被永远封存，停留在历史的这一刻。 最后一首歌，顾易穿着最简单的服装，站在舞台中央，坐在椅子上，抱着一把吉他，一如他最开始进入娱乐圈的模样。 “这是今晚的最后一首歌了。” 顾易说着，脸上的神情是一如往常的清冷，似是看不出半分不舍。然而，那双眼里翻涌的浪潮却昭示着他此时的心情，并非表面这般平静。 “这首歌是我在一个月之前新完成的，是写给她的歌。” 话音刚落的瞬间，尖叫声顶破天际，夹杂着哭腔和嘶吼。 林芷拿着手机，微微一愣，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零星的片段。 是他在客厅里抱着吉他写写划划时的画面，当初的她并没有想那么多，压根没料到居然是写给她的歌。 “我知道有很多粉丝接受不了我突然公布恋情的消息，但这的确是我很早以前就想做的事情。”男人抱着吉他，就像是与粉丝们闲聊一般，将自己的想法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讲出来。 “之前我也在微博上说了，我和她是很小的时候就认识的。我们相识了十多年，她见证了我从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到一个狂妄自大的少年，再到现在的我。” “那个时候她等了我整整十七年，是我自己弄丢了她，弄丢了一个我深爱的人。” “在她走之后，我无数次想，如果当时的自己不要那么骄傲，不要那么倔强，不要那么口是心非，那一切的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七年的时间，我挣扎了七年，但依旧没有放过她，没有放过自己。” 一阵轻笑透过话筒，传到了每一个人的心里。 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静静地听着男人的叙述，听着他将自己的心一层一层地剥露在她们面前。 大荧幕中，男人从自己的衣领里勾出了那条项链，在舞台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她当初在后台亲手给我戴上的，上面刻的是她的名字。” “我很开心，她还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愿意接受我这个胆小又虚伪的人。” 顾易松开了项链，将手落在了吉他的琴弦上，脸上露出了由内而生的微笑。 不是那些简单的表情，是真的，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笑。 “她今天有事出差了，说是会看我直播，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在看。”顾易说着，却是相信林芷此时一定会在美国的某个地方，在静静地注视着他。 “最后一首，《固守》，送给我和她两人固守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