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我没笑。”宋卿摸摸嘴角,愣了下神,病容憔悴。 良久之后,她才缓缓开口,“宋斯年他......怎么样了?” 昨夜注定不太平,手术室无菌全封闭,宋卿违背医嘱,执意守夜,在身体本就虚弱的状况下,心力交瘁昏了过去,醒来不足半小时。 “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宋卿咬紧牙关,脸颊上的纱布在昨夜的混乱中被蹭起了毛边。 闻奈摇摇头,说:“不是,我在想怎么和你说。” 宋卿眼神黯然,咬烂了嘴唇,挂着鲜红的血珠,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生动,“哥哥要死掉了吗?” 闻奈惊讶于她的直言不讳,更惊讶于她竟敏锐至此。 闻奈眼神中有复杂,亦有心疼,敛眸缓神,再睁眼时已恢复平静,替她掖了掖被子,温声说:“快周末了,我明天把宋知意接来陪你,好吗?” 宋卿垂下眸子,羽睫轻颤,“加里医生呢?” 闻奈动作猛顿,脸上快要挂不住表情,“你找他做什么?” 宋卿眼里浮现出nongnong的倦意,“他是你从德国邀请来的医生,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当面表示感谢。” 宋卿是在步步逼问她一个真相。 闻奈轻轻弹了下她的脑门,“小傻子,生病的人应该好好休息,cao这么多心做什么?” 宋卿把双手迭放在被子上,手背上露出深可见骨的掐痕,那是她昨晚在走廊上的“杰作”,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在晕眩感来临之际,用这样自损的方式保持清醒,来换取更多陪伴的时间。 大概是心有感应,宋斯年被抢救的时候,她在走廊上一直心绞痛,“最合适的心源在德国是吗?” “嗡”的一声,时间仿佛暂停了。 冷空气南下太快,出乎人意料,昨夜下了场雨,地上湿漉漉的一片,入了秋更冷了些,薄衫已抵御不了寒风。 宋卿见她不说话,自嘲一笑,“入了秋,蝉都死了,安安静静的好不习惯。” 闻奈不知道她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不过想来她这般聪慧,也不愿坐以待毙,闭塞视听。 闻奈叹了口气,从混沌的思绪中理出头来,“是,最合适的心源在德国,是加里帮忙配的对,但是以宋斯年目前的状况很不适合做心脏移植手术。” 宋卿淡淡地“嗯”了声,“机会错过以后就很难再有了吧。” 她用的是陈述句,眼神却藏着希冀。 宋卿希望能有人反驳自己,尽管知道事实残酷,机会渺茫,道理都懂,但还是无可抑制地沉浸在想象之中。 闻奈目光如水,她怎么忍心去打击她,声音沙哑而温柔,“卿卿,不会的,相信我,相信哥哥。” 尽管知道是安慰,但宋卿还是松了口气。 她执意开了半扇窗户,愣愣地望着外面的世界,终于在窗沿下找到只避雨的蝉。 框景像加了滤镜的电影画面,背景音应该是老旧的收音机,咿咿呀呀的小曲儿,然后时针滴答,晚霞热烈,清风和畅。 她觉得,真的应该是这样的。 余叔着人送来晚餐,依旧是以清淡为主,宋卿喝了两口莲子粥便没了胃口,入夜的时候听到惊雷炸响,惊醒的时候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人,她伏在床边大口大口地喘息。 她心悸不已,支着上半身去拉轮椅,距离有点远,实在够不着,差点摔下床。 这时候,门突然开了,裹挟着寒气的风闯进来。 宋卿骤然落入个寒凉的怀抱,头顶传来愠怒的声音,那人只拉长了个“你——”字。 她揪着闻奈的衣裳,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的语气,“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好久。”十足的委屈与惊惧。 不知不觉中,宋卿的脸上布满泪痕。 闻奈晚上从来都是守着她寸步不离,这样的“偶尔”很难让她安心。 宋卿仰着脸,执着地看着闻奈,喃喃道:“jiejie,我听见宋斯年在叫我,我要去见他,你带我去好不好?” 闻奈看着她,就像看到了当初的母亲,在父亲去世的半年里,几乎夜夜这般声泪俱下,哭着蜷缩在她怀里。 这样不堪回首的往事,她不得不再经历一次。 俯视的姿势,双方都不舒服,闻奈横抱起她,轻轻放在床上,单膝跪着替她穿好厚袜子,轻声哄着:“我哪里都没去,出门接了通电话,jiejie给你穿好衣服,我们去见哥哥,好不好?” 宋卿说“好”。 这天晚上,宋卿不仅遇见了久未同框的父母,景阿姨,顾十鸢,甚至还有皱着小脸的宋知意。 重症监护室不停有医生进出,比白天的普通病房还热闹。 护士前襟沾着大片血渍,宋知意看见了她,猛地扑上来,乖巧地憋着声哭,“姑姑!” 小孩子没轻没重,心里的悲愤与恐慌都化作拥抱的力气,把宋卿勒得喘不过气来,她轻声道:“宋知意。” 她只叫了侄女的名字,再说不出旁的,因为里面躺着的人是自己的兄长,更是这孩子的父亲。 所有的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好像只有哭泣才能表达情绪,你看,不仅是宋知意,大人也在哭。 宋卿心里咯噔一下,努力保持着严肃与沉默,又有了几分不茍言笑宋总监的影子。 她从出现在这里开始,便不再是闻奈一个人的宋卿,她需要肩负起宋斯年的责任,这里有亲人,有朋友,在结果还未定论之前,她必须要做好家庭的脊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