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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声,艾瑞克斯将木桶重重放在了桌面上。 这声异响太过突然,所有人都不约而合地望过来,周围忽然一片死寂。 艾瑞克斯长臂一挥,将桌上的药草梗都扫进了那口坩埚里,他面无表情地提着这口臭味熏天的坩埚在所有人瞩目下走到教室的最前面……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几分钟后,闹剧谢幕,教室里再次议论纷纷起来。 树上的叶子像下雨一样往下掉,在湖面上砸出一环环接连不断的涟漪。艾瑞克斯蹲在建筑物的背阴面,一手抓着坩埚,一手握着帆布,逆着水流像较劲一样和那些焦糊的不明黏着物做斗争。 他的动作看起来气势汹汹,水哗哗的响惊得湖面上的鸭子不敢靠近,远远看上去不像是在洗锅,倒像是捏着什么人的脖子拼命地摇晃。 “你在做什么?”有人淡淡问。 “在洗锅。”艾瑞克斯没抬头,他的注意力都还集中在那与他作对的污坑上。 “你这是在浪费时间。” “我就喜欢洗锅,喜欢浪费时间,不可以吗?”艾瑞克斯不明白自己都躲到这么远的地方了,怎么还有人要专程跑过来嘲笑他一两句。那平淡陈述的语气就是脾气再好的人,都会忍不住恼火,艾瑞克斯也不例外。然而当他抬起头,望向说话的青年,眼神不由呆滞了,神情也变得紧张。 “你拿这个坩埚做了什么?”那人继续问。 “我……在炼制凝神药剂。”艾瑞克斯结巴说。 他悄悄望着面前的青年,一身白色的衬衫,金色的短发在阳光下灿烂如金,精致的面庞朝着他依旧没有太多的表情 “安宁花瓣遇水加热,会分泌出黑色的胶体,这种胶体黏在坩埚上用水难以祛除,回去加点桦木油一擦就没了。”那人望着倒在地上的坩埚说。 “可是,安宁花是要干煎的,怎么会有——”艾瑞克斯说一半闭嘴了,他想明白了,有人趁他出去那会儿往他的坩埚里加了水。就像那用花梗拼出来的辱骂一样,有人在故意整他,想看他出丑。 “你今天又逃课了吗?”似乎是因为他久久不说话,那人又开口问。 艾瑞克斯收回目光,没吭声。他心里怪怪的,被希恩这么一说竟然莫名有点委屈。按理说,这种酸鼻子的感觉应该是小时候被父母误会才有的体验。但委屈的心情不分年龄,成年人也有不平衡的时候。他不想逃课。他饿着肚子不停歇地赶回来,就是不想再逃课的。可是,糟糕的事情都是一起来的,他的难处无从辩解,只能自己憋着心里。 “我路过你的教室,在后门看了一会儿。” 艾瑞克斯身体一怔,他震惊地抬起头,他十分想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教室的。 “第一列的第三个,第二列的第三个。”希恩平静地说,“是他们做的。” “你,你怎么……”艾瑞克斯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得不是指出的那两个位置坐的是谁,而是在想自己进出教室两次,怎么会没瞧见这么大一活人的。 既然这么早就到了,那……肯定也看见他提着坩埚落荒而逃的样子了吧。 真是丢脸。艾瑞克斯捂着脸,虽然在对方面前丢脸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但是每一次都会比前一次更让他心慌意乱。明明他也有很多的闪光点,比如魔法很拿手,体能也不错,但是在这个人面前就从来没能好好帅气过。 “为什么要跑掉?”希恩又问。 “我没有跑掉,我只是……嗯,出来洗锅。”艾瑞克斯想要努力维护下自己的尊严,然而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他强撑不过几秒就坚持不住耷拉下脑袋,“我待在那里只会让所有人都感觉不舒服,我不舒服,他们也不舒服,所以咯,我就干脆出来了。” “那是他们的问题,”希恩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你没做错任何事。” “希恩……”艾瑞克斯用力眨了眨眼,虽然这么说有失男人尊严,但是他确实被希恩说得话感动得不行。孤独其实很简单,当所有人手里拿的是橘子,而你手里拿的是橙子的时候,你就是孤独的。迷茫同样也很简单,当大家都说你手里拿的也是橘子的时候,你慢慢也就分不清自己手里拿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了。 艾瑞克斯管不了别人嘴里说的橘子,苹果,还是其他什么,他只想从这些嘈杂中寻找一个声音——那个愿意认同的他的声音。 “你已经逃课十五分钟了。”希恩打开怀表看了一眼。 “啊?”艾瑞克斯愣了下,他的思维有点跟不上对方的思维节奏,他还没从刚刚煽情对话中将深埋的情绪发泄出来。 希恩将怀表放回胸前的开口,弯下腰将那口烧得发黑的坩埚捡起来,递到还保持着呆愣神情的黑发青年面前:“现在你应该回去上课。” “我……”艾瑞克斯眼神错开,他一点也不想回到那间教室,不想一个人待在最后排,不想一个人坐在那炼制药剂,更不想被所有的人在背后议论不止。 “走了。”见对方一副迟疑的模样,希恩收回了手。 “什么?”艾瑞克斯傻眼了。他瞪大眼睛望着,希恩已经拎着那口黑乎乎的坩埚往建筑楼的方向走去了。 教室里是瓶瓶罐罐清脆碰撞的声音,每个小组的成员都在抓紧时间对药剂进行最后的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