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后来逐渐清醒了,他一遍遍地展开自己的画的江微看,他画得很好,画中蕴藏了些许江微的精、气、神,偶尔会产生仍能和江微交流的错觉。慢慢的,他竟学会了修炼。 他成了鬼修,只是从初境、入境再到迷境,仍然只能停留在这间院子里。 “昨日你跟沈辞来时,我就在这里,”宋从渡说,“我看着你,看着沈辞,木头人一样僵住没动。” 他苦笑道:“明明想了一百多年,若能见到沈辞,定会杀了他。” 天色一开始越沉越深,越暗越冷;渐渐的,天慢慢亮起来,院中杂草上凝了露珠。 云片糕不知道睡了几觉起来,太阳高悬头顶的时候,江随澜已亲昵地叫宋从渡:“父亲。” 而后就像一百多年前一样,沈辞,或叫文词柳——总之,狂扬魔尊,走到了这里。 他说:“我要杀了宋从渡。” 宋从渡远远不是狂扬的对手。 他被举在半空中,魂体忽明忽灭,显然受创严重。 江随澜叫狂扬住手,可狂扬不听他的。 他只慌乱了一瞬,就镇定了下来。要想办法,要冷静。那是他的父亲……江随澜觉得宋从渡没有骗他,他才体验了渴望中的亲情不到一日夜,他不能让狂扬杀死宋从渡。 在脑中飞快转了一圈,这局面能救助的人,甚至称不上屈指可数,而是只有一个。 江随澜来不及多想,神识从乾坤袋中调出那块玉佩,猛然捏碎。 一刹那间,天地仿佛寂静了。 江随澜盯着宋从渡几乎快透明得看不到的身躯,仿佛等待了一辈子般漫长。 直到眼前的风与气微微扭曲。 殷淮梦的白衣出现在他面前,他顷刻间判明局势,指尖拨琴,琴音飞向狂扬,戾气极大,直接削断了狂扬扼住宋从渡咽喉的那只手。 宋从渡和狂扬那只断手同时落在地上。 江随澜冲上去,把宋从渡带回檐下阴影中。 然而……然而,宋从渡的身影仍然在不可挽回地逐渐淡去。 江随澜呆愣愣的,使劲抓宋从渡的手,却没办法阻止那本就稀薄的重量越来越轻。 他突然意识到了。 狂扬的魔气在摧毁宋从渡。 “师尊!师尊!”江随澜恐惧地大叫,“救救他,救救我父亲——” 殷淮梦回头俯身查看宋从渡的情况,他的手刚搭在宋从渡的胸口准备替他驱除狂扬的魔气,陡然间地动山摇,乌云压境,震耳的龙吟响彻天地。 魔龙从云中穿梭而来,它漆黑泛银的利爪闪电般刺向殷淮梦后心。 第20章 宋从渡抬起手,拭去江随澜脸颊上的眼泪。 “不要哭,”他低声说,“随澜,能这样见你一面,我已十分知足。” 江随澜僵了片刻,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宋从渡说:“不要伤心,我只是去见阿微了。” 江随澜埋首,额头抵在宋从渡手上,闭着眼睛,感受属于宋从渡的温度、重量与气息缓慢消弭。 当一切归于寂静的那一瞬间,江随澜恍惚觉得,从宋从渡身上,有一部分什么流到了他的血脉里。 天地间风雨大作,雷电阵阵。 魔龙的利爪停在殷淮梦身后,那锐利寒气离殷淮梦只有一线,琴音编织的网挡住了他,利爪与音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而后,它慢慢地、慢慢地缩回了爪子,那双猩红的眼睛看向江随澜。 江随澜若有所感地望过去,魔龙看到他的刹那,瞳孔竖成一道细线,爪子一缩,两只前爪搭在云上,探个头出来,竟有几分云片糕的意思。 “随澜,”狂扬还在微笑着,“我只是帮你做了那个选择。” “什么?” 狂扬说:“要不要吃人的那个选择。” 殷淮梦站到江随澜身边,想像过去一样牵住他的手,刚碰到他的指尖,江随澜便受惊般地躲了一下。他于是没再动。 “你……说清楚。”江随澜看着狂扬。 狂扬的目光落在殷淮梦身上,说:“我不会在他面前说。” 殷淮梦的目光也在狂扬身上,他看了看狂扬,又看了看魔龙。低声道:“原来你不是什么文词柳,魔尊狂扬。” “我也是文词柳。”狂扬说。 江随澜冷不丁出声:“那沈辞呢?” 狂扬面不改色:“我也是沈辞。” “还有多少其他名字,一并说出来叫我们开开眼?” “随澜,你生气了。”狂扬似乎觉得颇有意思。 “你以为我只是生气?”江随澜不可置信,“你杀了我的父亲,你以为我只是生气?” 他微微颤抖,夹杂着愤怒和悲伤。 狂扬语调忽而温柔下来:“随澜,你让他走,我会解释给你听。” “他”指的是殷淮梦。 江随澜在原地站了片刻,像是在思考。殷淮梦忍不住斥道:“随澜!狂扬此人性情暴戾,残忍嗜杀,你怎能信他的话?” 狂扬好整以暇:“都是些没甚么根据的传言。” 殷淮梦冷冷道:“你才对随澜的父亲痛下杀手,就说只是没根据的传言,你不脸红么?” “仙尊,你先走吧,我要听听他的理由。” 殷淮梦猛然一僵,他回过身,对着江随澜,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