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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何故造反? 第64节

    这个理由够吗?当然是够的!

    身为监国亲王,却闹出了朝会之上锤杀朝廷命官的事件,朱祁钰的确是要负起责任的。

    甚至于,孙太后若是真的就此同意,也并非说不过去。

    让她想不明白的是,朱祁钰为什么要这么做?

    孙太后几乎可以断定,大朝会上的廷臣厮打,就算不是朱祁钰一手谋划,至少也是他在暗中推动。

    然而他苦心筹谋了这么久,难不成就是为了请辞监国之权?

    孙太后又不是傻子,当然不会如此天真。

    要是这么简单就能罢去郕王的权柄,她在后宫还费那番工夫作甚?

    一双娥眉微微蹙起,孙太后心中疑惑不已。

    事实上,孙太后这头想不明白,朝臣这边也是一头雾水。

    他们倒是记得,郕王殿下刚进来的时候,说过要商议两件事情,一件是军报之事,一件是大朝会之事。

    当时他们还奇怪,大朝会如今已经结束,还能有什么事情。

    却不曾想,是这般商议法……

    因而一时之间,群臣也没有反应过来。

    到最后,还是孙太后最先醒过神来,虽然想不明白,但是到手的机会,她正愁怎么钳制郕王日渐势大的威望,这边自己就送上门来了,她怎么会轻易放过。

    正要开口,却见底下已经有人先她一步出言。

    “殿下不可,朝会之上大打出手,乃是朝臣之过,与殿下何干?殿下切不可如此自轻,当此局面之下,尚需殿下维持朝局啊!”

    孙太后咽下到了嘴边的话,朝着说话之人看去,却不曾想,竟是翰林学士高谷。

    若说别人倒也罢了,但是高谷和陈循本是侍从之臣,竟也……

    然而还未结束,高谷说完,于谦更是直接站了起来,急切道。

    “此番朝会之过,乃群臣冒失,殿下已勉力维持,未堕朝廷体统,今时今日,若非殿下一心用事,主持朝政,朝野上下早已乱作一团,殿下万勿如此。”

    说罢,于谦转而对孙太后道。

    “圣母容禀,自军报入京以来,我朝野上下惶然无措,军民百姓人心惶惶,全赖郕王殿下临危受命,安抚群臣,调和文武,我朝廷上下,文武百官,方有矢志抗敌,朝会之事,乃群臣所为,与郕王殿下毫无干系,恳请圣母三思。”

    其他大臣也不约而同的起身,随之跪在地上,纷纷道。

    “此等危难时刻,尚赖殿下主持大局,恳请圣母三思!”

    孙太后看着跪了一地的大臣,心中不由得一阵气急。

    又不是她要罢免郕王的监国之权?是他自请罢免好吗?

    自己这还一句话都没说呢,这帮大臣跟火烧屁股一样,火急火燎地进谏,搞得好像是她这个太后不顾大局,在刻意为难他这个郕王一样。

    拧着眉头,孙太后望着依旧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朱祁钰,心中忽然生出一阵挫败之感。

    这才多少日子?

    距离军报到京,才不到七天的时间,这个原本毫无势力的郕王,怎么就变成了众望所归了。

    甚至连勋戚和文臣这两个从来都不对付的势力,竟都同时为他求情。

    看着底下纷纷拜倒的一干重臣,孙太后有理由相信,这个时候,即便是她开口,要免去朱祁钰的监国之权,恐怕也免不掉了!

    他,大势已成……

    短短七日的时间,他已经从受太后懿旨监国的宗室亲王,变成了朝野上下公认的主心骨,在朝臣心中的威望,只怕自己这个太后都有所不及!

    听听这些人说得都是什么话?

    简直就差说,眼下的朝廷,非郕王不可了!

    孙太后心头气得快要吐血,但是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冲动,只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

    “诸位都请起吧,哀家还没老糊涂呢!”

    略一停顿,孙太后索性起身,伸手扶着朱祁钰的胳膊,道。

    “郕王,你这些日子的辛苦,哀家都看在眼中,朝会之事,是大臣们一时冲动,怎能怪到你的身上?你如此做,岂非让天下人都说哀家是糊涂之人?快快起来。”

    孙太后带着温和的笑容,道。

    “再说,明日便是太子册封大典,如今皇帝身陷敌营,宫中太子幼弱,正是你这等朱家宗亲匡扶社稷,扶保正统之时,岂可因一场朝会上的意外,便贸然请辞呢?”

    “眼下危难之时,朝局少不得你,外朝的事情哀家不懂,你来处置,哀家绝不干涉,后宫里头,你也不必忧心,哀家和皇后照料着,你且放心,只要是为大明江山社稷,咱们同心协力,共保社稷。”

    孙太后说得情真意切,伸手想要将朱祁钰扶起来。

    然而朱祁钰却丝毫不为所动,仿佛听不懂孙太后的意思一般,仍旧跪在地上,再拜道。

    “圣母,臣不过一介闲散亲王,实在不敢担此重任,恳请圣母三思。”

    说罢,深深地拜在地上,再未抬起头来。

    底下群臣见此情景,亦是苦笑不已。

    天知道,到底是哪个地方惹到这位主儿了,难不成,是对大朝会上的处置不满意,但是有话您倒是说呀,这动不动撂挑子算怎么回事……

    众臣一阵头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脑子里努力想着,该怎么规劝这位郕王殿下。

    却无人注意到,另一旁的勋戚这边,一直未曾开口的丰城侯李贤深吸了口气,身子一动,就欲上前。

    “让开,你们让我进去……”

    就在此时,殿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闹之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侍立在孙太后身后的金英连忙赶出去,没过片刻,金英回来道:“圣母,殿下,外头是郕王府的内侍兴安,说是有要事禀报。”

    孙太后一听是郕王府的人,顿时心中一沉,然而她还未及说话,朱祁钰便开了口,道。

    “兴安?他不是陪王妃去探望母妃去了吗?怎么会到这里来,快叫他进来!”

    这句话一出,孙太后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这对母子,真真是唱的一出好戏!

    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过来,这个什么兴安,如果不是吴氏派过来的人,她敢把眼珠子抠出来。

    这个该死的李永昌,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真是废物!

    不过殿内群臣,却是并不知道孙太后心中所想,他们反倒有些庆幸,因为兴安的到来,郕王不在提什么请辞之事。

    不多时,金英领着兴安进来,只见兴安满头大汗,头上的帽子也歪着,身上的衣服更是带着不少灰尘褶皱,这番仪容,就跟刚才在朝会上打架的是他一样。

    刚一进门,兴安就哭着拜倒在地上,道。

    “殿下,您快去看看吧,那帮人嚷嚷着咱们要把贤妃娘娘打进冷宫,王妃娘娘为了保护贤妃娘娘,被那些人推了一把,人都昏过去了……”

    第72章 哦是吗

    “什么,不在?”

    却说李永昌带着成敬和两个五花大绑的宫女,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朝坤宁宫杀来,到了门口却被坤宁宫的掌事宫女拦了下来。

    一问才知,吴贤妃几个人,早就陪着皇后离开了坤宁宫。

    “不错,方才贵妃娘娘遣人过来,说是天气凉了,小皇子身子弱,得早早备上炭火,但是惜薪司的那帮奴才,刁顽不堪,竟敢克扣长春宫的红萝炭,只给银骨炭,故而来找皇后娘娘闹腾。”

    坤宁宫的宫女自是认得李永昌的,虽然见他带了这么多人过来,心中有些奇怪,但是还是如实答道。

    “皇后娘娘本想从坤宁宫的份例中取些打发了她,结果贤妃娘娘说,许久未见小皇子有些想念,刚巧景阳宫中有富余的红萝炭,便遣了内侍回景阳宫取,她老人家陪着皇后娘娘,上长春宫去了。”

    说着,那宫女还指了指被两个人架着的成敬,说道。

    “对了,就是这位内侍,他怎么到这来了?”

    李永昌一阵头疼,这他娘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待此间事了,他非要好好收拾惜薪司那帮混账东西不成,这个节骨眼上裹什么乱。

    不过他心里也清楚,这件事情不怪惜薪司。

    往年里,要到差不多九月底,各宫才陆陆续续开始升起炭火,偏今年天气古怪,一下子就凉了下来。

    惜薪司一时来不及准备那么多最上等的红萝炭,只能挑拣着,先紧着慈宁宫,坤宁宫和景阳宫三处供应,其他各宫倒是也给,但是少的很,主要用次一等的银骨炭。

    这宫里头,只有一位贵妃娘娘,就是大皇子的母妃周氏,性子素来张扬任性。

    尤其是这些日子,宫里宫外传开了,要立大皇子为太子,这位更是抖起威风来了。

    想来,是惜薪司那边的红萝炭用尽了,所以都给的银骨炭,结果惹得这位贵妃娘娘不满。

    本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怎么就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呢!

    李永昌恨恨的在心里骂了一声,带着人转头就往长春宫去。

    这宫城当中,坤宁宫是皇后正殿,自是位居中心不提,但是除了坤宁宫之外,其他的殿宇却是分列两旁。

    李永昌领了孙太后的令谕,自左顺门到了西边的慈宁宫点人,跨了大半个宫城往东北角的景阳宫去,折腾一番又回转到中心的坤宁宫,现在又要往最西边的长春宫去。

    这一路折腾的,快把整个宫城都转一圈了,待得他带人到长春宫门口的时候,小半个时辰都已经过去了。

    所幸太后娘娘吩咐的时候,只说尽快,没说具体多久,不然李永昌能急死……

    长春宫门口守门的宫女,平素也是识得李永昌这个慈宁宫总管的。

    此刻,见他带着这么多人,里头还有两个被绑起来的,浩浩荡荡朝这边过来,连忙上前相迎,疑惑地开口问道。

    “见过李总管,您这是?”

    李永昌心头烦躁,也顾不上什么礼节,直接便道:“贤妃娘娘可在长春宫,咱家奉了太后娘娘懿旨,有要事急寻贤妃娘娘!”

    小宫女被李永昌急躁的口气吓了一跳,赶紧福了一福,道。

    “在,皇后娘娘也在,李总管稍待,奴婢这就进去通传。”

    按下心头的不安,李永昌终究没有强闯进去。

    这宫里头向来是欺软怕硬,周贵妃本就受天子宠爱,又生下了皇长子,性子更是任性的很,眼下马上就要册封太子,惹了她不高兴,是自找麻烦!

    所以哪怕心中急躁,李永昌还是老老实实的在门口等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那小宫女通传的算是快的,但是这一来一回的一小会,却仍然让李永昌感到分外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