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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外出现了男泥人的身影。 它在洞外徘徊,终于缓缓将一只手探进洞口,泥做的指尖在离洞口最近的青年身上轻微摩挲。 比它的手掌大不了多少的人。 它喉头溢出两声短促的气音,犹且不满足地将手掌平摊过去,想将人托出来。 “!” 泥人骤然一惊,猛然收回指尖。那上头掉了一整块泥,没了大半个指节,露出一个丑陋的、凹凸不平的缺口。 它并不会感觉到痛,只愣愣地打量着那缺失的一节,似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半晌后,男泥人再次将粗大的手整个儿伸进。 这一次,它甚至没能碰着青年的衣角。在那一层薄薄的布下,有什么东西毫不留情地用锋利的牙齿攻击了他——它瞥见两点幽幽的光,继而是清脆的嬉笑的童声。 “嘻嘻……” 男泥人巨大的身体猛然僵硬。 一只泥做的手臂重重掉落在了地上,立时便碎了,摔的只剩一捧残渣。只剩下一条手臂的泥人大睁着黑黝黝、没有半点神采的眼,缓缓挪动开自己庞大的身躯。 它终于从山洞的阴影中瞥见了什么。就在它的眼睛下,它却未曾看到的、未注意到的。 ——那是一个面目青紫的孩子。 它蜷缩在睡得正香的青年的怀里,正微仰起头,用自己的嘴去叼青年的胸膛。那一片的布料被浸湿了,它的脸紧靠着生人温热的身躯,只从嘴角处露出一点森森的寒牙,如小兽般贪婪地吮着。 浑然不知的青年以抱婴儿的姿势环着它,苍白的面容平静宁和。他的一只手还环着鬼婴的背,将对方牢牢护紧。 这一幕荒诞又怪异,简直如同以身哺魔、普渡世人的圣母。 泥人畏惧地后退几步。 “啊……” 它张开嘴,发出单调重复的声音。 “啊啊!” “嘘——” 鬼婴终于被它扰的不耐烦,手指放在了唇前。泥人的叫声戛然而止,浑身颤抖,竟然猛然瘫坐在地。 鬼婴眯起了眼。 “去。” 它将手指向了远处。 泥人立时迈开步子,头也不回、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山洞。 没了遮挡,山洞中终于稍稍有了些光亮。 鬼婴依然仰头叼着,手按着青年的腹部。这一层衣物下的青年躯体瘦弱纤细,腰上也没有多少rou,小腹紧实的像是能摸到骨头。 它的喉头发出两声不满的嘟囔,小手左右反复印满青年的肚子,似乎是要摸到皮rou里头藏着的器官。 “想进去……” 山洞中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童声。鬼婴紧紧依靠着这具身体,又用头去顶,几乎要将自己整个儿嵌进去,嵌进青年的骨头里,浸泡在他的血液里。 “想让爹爹生我,把我生出来。” “——爹爹,为什么不要我呢?” “为什么不要我呢?” 它反复地问,犹且恋恋不舍地摩挲着。 “为什么?” 没人回答,被它依靠着的青年犹且睡着。鬼婴睁着眼,缓慢地顺着他的身躯向上爬,最终那两道森森的注视停留在了青年身畔的叶言之身上,不再动了。 “讨厌鬼,”它嘟囔道,“又是讨厌鬼……” 还和它抢爹! 还想把它掐死!! 鬼婴恶从心头起,干脆给自己壮了壮胆子,手缓慢地伸向叶言之的颈侧。它的手越靠近,便抖的越厉害,最后直接抖成了筛糠,鬼婴横眉半日,自己给了自己右手一巴掌。 抖什么! 不像话!不就是个人吗,有什么好怕的? 在这儿,所有的人都得听它的—— 叶言之的手指动了动。 鬼婴一呆,刚才的豪情壮志都化为了泡影,脑袋直接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手忙脚乱差点儿仰面从青年身上栽下去。 等重新趴稳了,它才发现,叶言之不过是将青年揽的更紧了些。寇冬也转了个身,熟门熟路把脑袋拱进他的怀抱,密不可分地抱着。 比起刚刚寇冬抱它的那种哄孩子似的抱,现在就纯粹是情人间的拥抱——成年人之间的亲密。 “……” 鬼婴拉长了脸,更加不高兴了,看着叶言之的目光如同看着一个插足父母婚姻的小三,足足被这不要脸的家庭破坏者气出了一肚子的气。 它焦躁地徘徊了一段儿,试图用手掰开——没什么效果,反而让他们抱得更紧了。 根本撒不开! 鬼婴由衷地感觉到了绝望和问题的严重性。它还指望着留下它爹和它大爹一道,好早日能让自己重新生下来呢。可现在这是怎么着?它绝对不要这么一个人做它后爸! 它趴在寇冬身上,一直气到了黎明。黎明时分寇冬把眼睛一睁,立马听见自己二儿子呜哇呜哇的告状声,好像在状告叶言之。 寇冬听见这声响就头大,又怕惊醒了其他人,只得提着精神处理。可仔细一看,叶言之已经拎着孩子的腿出了山洞,头也不回啪啪啪在那鬼婴的屁股上一顿揍。 鬼婴被他打的直抽抽,一口气都喘不匀了,哭声断断续续。 寇冬:“……” 要了命了。 这就是俩定时炸弹啊。 叶言之:“你再哭?” 鬼婴不甘示弱地继续呜哇呜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