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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台之上,少年持剑跪地,双目紧闭,七道细索勾入他体内,鲜血沿着锁链而下,流入他身下阴刻而成的黥颢阵中。他的身体已化为青铜,像是一层层青色的鳞片附着在他身上,项间曾经明艳的赤金盘螭璎珞也化为了青铜颜色。 他的血可活青铜而降神灵,可当他的血尽了,他也化作了镇守于此四百年的一尊青铜。 皇轩烬进入这里之后每一次使用皇血便能看见这一切。 那是皇血的共鸣。 曾经那名被唤作青铜凤主的红衣少年…… “曾被唤作青铜凤主的人啊,以身为阵眼镇杀了百兽……皇轩家不惜将这样的人埋入史册中,只用一句病逝长安带过。能让皇轩家这样偏袒的,还能有谁?”皇轩烬的指尖深入rou内,他的手心中横亘着一条巨大的伤疤。 皇轩惜莲怕事情有变,甚至带了两个阵眼过来,若是事再变,他自己甚至也可以是阵眼。 可到底还是心有不甘吧,所以才会在《九轩杂记》中记下一句,青桐凤主铸明宫,以封百兽魂魄。 那是他最为骄傲的儿子,金陵城内最明艳的少年。 终究还是不甘那样的少年被所有人遗忘,连一点痕迹都留不下,只能在夸父山中的明堂中化作一尊冰冷的青铜。 于是当他带着自己的女儿回到了金陵,只能想着他的儿子身死之地,在九轩杂记中记下着或许再不会为人所注意的一句话。 ——中有神树,兵马千乘,更有渊河如银绕之。 “所以将军,还要继续侍奉着他们吗?”周楚深站起身将灯捻亮了一些。 他们两个背对着,狭小的地洞中宫灯照着枯黄色的光。 第214章 明堂之轩 04 “父亲曾与我说, 皇轩家的剑意决绝,因为一旦出鞘便不可再收。”皇轩烬回头看着周楚深:“当年洛水河一战, 苍梧帝下落不明,众人都传苍梧帝已身死江中。开国公被胤祚帝姬千重的军队三面而围, 身边将士只剩三千。姬千重以国士之礼待之,围而不攻。以千金美妾侍奉之,以国将之位招奉之。那年开国公还不过是个乍起之将, 可他却说若苍梧帝身亡,他当归于金陵,再不奉剑。” “不过我想将军这一剑怕是要刺空了。”周楚深用指尖在积满尘埃的铁桌上画着远山与水。 “你们做了什么!”皇轩烬连忙回头逼问着周楚深。 “或许你该问南河帝做了什么?”周楚深吹着指尖的尘埃,但已经吹不干净了, 黑色的尘早已压入指纹间。 皇轩烬下意识握上了腰间配剑。 “将军不该只把南河帝当成一个傻子,”周楚深站起来拦着袖子说:“可就是一个傻子也知冷暖, 知道谁对他好。” 皇轩烬从怀中摸出玄珠, 他走前将另一颗玄珠系在了龙承琀手腕上,他看向山洞墙壁上凿出放置六祭器的巫龛,里面的祭器早已破碎, 但仍旧能辨认方向。 他将玄珠放在身前,银白色光华流转的玄珠悬于空中,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玄珠最终定在了他身前,少年脸上的皮rou隐隐跳动着, 他凌空抓回玄珠,“南河帝如今不在长安。” “日前,有几位老臣商议着要带南河帝出宫, 逃亡洛阳。在那里建立政权,然后再徐徐图之,将逆贼皇轩剿灭于长安。”周楚深站起身看着皇轩烬。 “将军,这世上……从来是寒鸦争树,凤凰不肯栖息。您也当为自己考虑些。等南河帝到了洛阳,您可就真的是举国当诛之獠了。”周楚深说。 皇轩烬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不,南河帝出不了降娄郡。如果连你都知道了,那么福王没有不知道的道理,他必回在路上拦下南河帝。” “而你来此,不是为了与我说什么凤凰栖息,你是要把我耽误在这里。”皇轩烬转身想将落下的青铜门推开,可突然发现自己身上已经绵软无力,心口逆上一口腥甜的血。 他回头看向周楚深,“灯油,你在灯油里加了什么!” “将军猜的不错,我是要阻你。可我也想杀你。”周楚深拨弄着灯油中的灯芯:“这香名为安般守意,是句佛教用语,将军应当清楚的,是呼吸吐纳,静心持守之意。若是在静心冥想的僧人前点了这香,这香与寻常檀香也没什么区别” “可将军杂念太多。将军的确不喜欢权谋,可将军喜欢想太多。”周楚深捻着指尖上的尘埃,可他现在连这尘埃也没有力气捻下去了,“这香对于将军便是毒药。” “周先生怕是比我还心思重吧。”皇轩烬捂着心口说,他用指节一下一下敲着青铜门。 “是,可我不过一介书生,以我性命换江南皇轩一命,值得。太值得了!”周楚深的嘴角流下一滩鲜血。 “人命可不是这样算的。”皇轩烬皱着眉说,他说:“先生有鸿鹄之志,更有齐晟之才,往后能做些什么可都是,料定不得的……” “可我已二十有九,不过还是一个捉笔小吏……往后也当潦草混沌一生。” 青铜门上沾染着少年指节上的鲜血,像是万千红莲被点染而出。 “没用的,这下面道路众多,而且青铜门外侧附了一层黏土,落下后看上去挖到了一半的山xue没有什么区别。” “可我信。”皇轩烬靠在青铜门山,屈起一条腿,向后仰着头,眯眼眼看着已经倒落在桌子上的周楚深,“我信有个人无论我在哪,他都能找到我。若是找不到,我就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