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历史小说 - 秉烛[重生]在线阅读 - 第1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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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酸楚从内心深处层层叠叠地漫延了上来,多日来被压抑的情绪被对方没有丝毫动容、甚至是冷漠的表情摧毁得翻江倒海,顾陵咬着牙,死死地问:“你我之前私事暂且不提,瞧你如今毫不讶异的样子——你是打定主意要与妖族一起开启缝魂洞为祸世间,即使那是你父亲……用性命阻止的事情?”

    月光把萧宁的脸映得一片惨白,他静默了一会儿,回答道:“我自出生以来,并未蒙他半分恩典,他想要做的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如今我居魔族尊位,自然只为我族众人考虑,其余的事情……”

    他悠悠荡荡地拖长了声音,突然大步走到了顾陵面前,熟悉的眉眼,距离如此之近,顾陵却觉得这个人简直是太陌生了。萧宁贴近了他的耳边,声音低沉喑哑,甚至有几分性感的味道:“我为什么要管呢?”

    顾陵猛地侧过头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皱着眉低声喝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什么?”萧宁仔仔细细地重复着,似乎把这句话咂摸了几遍,下一刻,顾陵便看见前世萧宁熟悉的、似笑非笑的表情重新浮现在了他的脸上,“我当然是……要你啊。”

    他靠得很近,言语之间吐息炽热,甚至喷吐在了他的脖颈之间,引起了一阵陌生的颤栗。顾陵打了一个激灵,猛地退了一步,失声道:“你不是……”

    萧宁突然倾身过来,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表情是陌生的玩味:“这辈子他可是没用极了,不过也有点意思,竟然还能让你放心在夜半时分独身出来见他,朝笙……”

    顾陵努力挣扎,却被对方轻而易举地反扭了手,恶狠狠地压在身边的一棵树上,熟悉的恐慌感铺天盖地地从身后涌来,他觉得自己在发抖,想要反抗,却连回过身去都做不到。

    萧宁埋头在他洁白的颈间亲了一口,甚至还伸出舌头来轻轻舔了一下,颤栗顺着皮肤四散开来:“虽然你从前把我骗得那么惨,但是我还是好想你,北辰宫无人,宫前的桂花都败了……”

    “你放开我!”顾陵又急又怒地回头吼了一句,却无济于事,“他人呢,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哈哈哈,他啊,”身后的人幸灾乐祸地笑道,手在他丝滑的白色外袍上缓缓地摩挲,“他上次来终岁山见过你之后,回去大病一场,不得凝神,不得防备,便被我钻了空子……你死心吧,他不会再回来了。”

    “你,你……”顾陵睁大了眼睛,一时之间竟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从喉咙中发出急促的声响,“不可能……”

    “你知道吗,那个傻瓜跑到灵愿之岛上许愿,想要知道前世之事,”顾陵被他粗暴地按在树上,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嘲讽的笑声,“哈哈哈,前世之事……可怜的小傻瓜怎么会知道,知道前世之事的代价,便是要欢迎我来——”

    他贴近了,将炽热的呼吸喷吐在顾陵的耳边,甚至低下头缱绻地吻了一遍他的耳垂:“他真的是太傻了,何必用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来对付你,干脆直接抢回来拴在身边,让你日日夜夜,连北辰宫的门都出不了,哪里还有这些事情……”

    顾陵气得发抖,对他破口大骂:“你给我放开……混蛋,唔……”

    他还没有说完,便感觉萧宁低头咬在了他的脖颈上,同时一把揽住了他纤细的腰身,紧紧地抱住了,口中还不忘笑道:“混蛋?你从前那么对我,不也算是混蛋么,混蛋与混蛋,倒是恰好……”

    顾陵心中“咯噔”一声,彻底沉了下去,若说方才他还能抱些微弱的希望,现在便是百分之百地笃定了,这个人不仅是上辈子的萧宁,而且他什么都不知道。

    是什么都不知道,才满心认为他从前那般对他是因为原本的恶毒……顾陵愣在原地,脸贴在粗糙的树皮上,磨得一阵生疼,他刚想再说些什么,突然觉得后颈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随后便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萧宁把已经昏过去的他小心地抱在怀中,转身便走,只是没走几步他便看见了前方黑暗的树影中带着银色面具的黑衣人,不禁冷哼了一声:“怎么,对我不放心,还要跟着我来?”

    黑衣人深深地看着他,叹了一口气,伸手拿下了自己的面具,面具之下赫然是沈秋鹤的脸:“怎会,我只是现如今看着尊上,还有些不敢相信罢了……”

    他走近了几步,似乎是想要伸手试试顾陵的鼻息,却被萧宁冷冷地抬手挡了回去,他倒也不恼,只蹙眉问道:“我还是很好奇,怎么尊上突然便回到了这具身体当中,那日来见我的时候,我可当真是吓了一跳……您可知道,在您来见我的前一天,那……呃,原本的萧宁刚来与我摊牌,说不愿再助我成事,真是可笑啊,他以为走到这一步,还有回头的机会吗……”

    萧宁沉默了一会儿,抬头不耐烦地说道:“那个傻瓜是那个傻瓜,他的事干嘛与我混为一谈?如今我不愿管你那些破事,只要把他留在我身边,你愿意做什么便去做吧。”

    沈秋鹤轻笑了一声,向他行了一个礼,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竟然变成了顾陵的模样!

    他慢条斯理地解下了自己的黑色的外袍,露出顾陵今夜所穿青边白袍一样的衣袍,抬手整了整自己的青玉顶冠,冲着顾陵来时的方向走了回去。他走得不疾不徐,白袍掠过周身密集的树木,发出一些细微的响声,风把树影晃得斑驳,人影也破碎,一会儿便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