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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是阮清荣的队友们把他放在储物柜里的遗物带回来的,他的衣服,钢笔,笔记本,手表,还有几本小说月刊选集。冯蔓一拿到手率先翻的是他的旧钱夹,里面空荡荡的就剩几枚钢镚,于是她一怒之下把他那些破烂全都扔了,阮衿半夜出门偷偷去捡回来,被她逮个正着,还挨了一顿打。 冯蔓就留着那一个稍值钱一点表,她自己戴,阮衿知道她不会轻易卖掉的。 李隅听阮衿说完那一句就很久没有说话,或者说其实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阮衿攥了很久那个表才说,“真的很谢谢你,我欠你一个人情。” 李隅不置可否,阮衿听他清浅的呼吸声,感觉自己这番说得其实特别好笑,他欠下的何止是一个人情呢?无论李隅知情或是不知情,每一次,每一次,在自己生活最艰难的时候出现的人,全都是他。 阮衿的手指摩挲着光滑的表盘,就在此刻忽然做出了一个决定,“你把这块表拿去吧。” 李隅只是扫阮衿一眼,就看他故作轻松的笑着继续说,“是你拿自己的表帮我换回来的,虽然这块旧表不值钱了,但我想还是给你比较好。” “不是说遗物么?”李隅没有丝毫打算收下的意思,他不像李胜南一样有藏表的癖好,而且自己平常没有戴表的习惯,“自己收着吧。” “是我想送给你的。”阮衿索性把真实想法给说清楚了,“即使是遗物,我想也应该有一个主人,好像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了,我……我自己总是丢三落四,弄丢很多东西。” 但是李隅没有说话,他的沉默,或者说犹豫,就是一种无形的拒绝,他是不愿意接受这块表的。 窗外的光被树影削得薄薄的,只是游走而过,李隅衬衣袖口的扣子被解开了,光照在那搭在膝上的手腕上很空,佛珠,腕表,什么也没有,敞开的领口也是同样的。 以前阮衿总是很习惯他的锁骨上搭着的那条细窄的银链子,紧贴着赤裸皮肤的地方藏着一个十字架,李隅那种冷白皮,敞开衣服就能看到心口上压出的红印子,特别明显。 但是现在也消失了。 那是因为在很久以前,李隅把那条项链摘下来送给了自己。 他曾经把他mama的遗物送给了阮衿。 “医院到了。”李隅说。 “我跟你一起去。”阮衿说,他把手表又重新装回自己的口袋里了。 . 李胜南这回伤得算是很严重,多处骨折,脾脏破裂和颅内出血撞到一起,出血量大到直接休克。晚九点半,腹腔脾摘除和开颅的两场手术 正在手术室里紧锣密鼓地一起进行着。 手术室外等着的人除了阮衿和李隅还有些李胜南的亲信,李隅看到了不远处的走廊已经聚了几家报社的记者,后背贴着墙,膝上搁着笔记本电脑,在现场争分夺秒地快速撰稿。 尽管白家人千叮咛万嘱咐,可还是挡不住走漏了风声,当天参加的人实在太多,李胜南在白氏寿宴上出事的消息不胫而走。 阮衿的脸色格外凝重,别的人见了都以为是他是在担忧李胜南的手术状况,但是只有阮衿自己知道自己是在紧张,紧张他不能出事,紧张到几乎快不能呼吸。好像那争分夺秒的不是李胜南的命,反而是他自己的。 他希望李胜南就那么别醒来,真的,现在抛下来那么大一个希望,就像是鱼饵,味道很香甜浓郁,而他就只差毫厘,却还是怕后面藏的是钩子。 而且,如果醒过来,要追究责任沿路查下去,李隅都不会觉得担心和紧张么? 除了他在蹙眉忧心之外,李隅整整一个小时都在不断地接各种电话,接受着各方涌来的打探消息。 最后他接的一个是电话所说的是,“外公。” 阮衿本来坐得好好的,听到之后有一阵发愣,手机不慎从膝盖上滑落,摔在地上了,屏幕和地面相撞的声音在光滑的瓷砖地上在寂静中显得很有些响亮。 李隅一边讲电话一边扫视了他一眼,阮衿对他做了个抱歉的眼神,然后捡起手机匆匆去了洗手间。 等他在厕所隔间里待了好一会儿,有些犯困,然后才洗了把脸出来,正巧就撞见李隅在外面候着。 医院四处都是白的,透的,只有一道疏疏朗朗的灰影子斜倚在玻璃栏杆前,看上去很不真实,好像是个投影,从亿万光年前的外太空投射来光,只是特意等他传一句话。 李隅稍一侧身,阮衿看到李隅手里握着两罐咖啡,他递给阮衿一罐,摸上去居然还是温热的,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虽说大夏天的,得 怪这医院里冷气开得实在太足,冻得手臂上一粒粒地起成形的鸡皮疙瘩。 李隅把咖啡启开喝了一口,然后才问:“你很紧张吗?” “很明显?”阮衿伸手摸自己湿淋淋的脸,他觉得自己顶多算凝重。 “不明显,就是刚刚几个记者都在墙角那里拍你的面部特写。” 这话说的就明显是“”李隅式”一贯的讽刺了,看来自己表情的确很糟糕。 不过阮衿一听自己被偷拍了,“那不会被放上报纸吧……” “发不出去的”,李隅摇了摇头,把罐子抛进了垃圾桶里,俯瞰着医院一层大厅零散的人,又有几个急救的床被匆匆推进来了,可能是有车祸发生,那上面患者的血很多,“我是想说,既然这么紧张,就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等结果,之前就叫Tiffany送你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