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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有点无奈,他最怕这种很会自己拿主意的学生,应付起来有心无力,想管也管不住。 “本来我是不该给你签这个同意书的”,庄伟嘴上说着,但是笔没有停下来,薄薄的纸片循着说话的声音上下翻动着,“你迟到早退这个问题我说过很多遍,已经很严重了。要再来几次就请家长谈话,按学校行为规范守则背处分是没跑了,以后评优评先都没你的份儿……” 他絮絮叨叨讲了一堆,就见李隅眼睛盯着他手上纸张,显然什么都没听进去。庄伟便叹了口气,看了一下李隅那张写满无所谓的脸,用力按了按少年人嶙峋硌手的肩膀,“但是你在理科方面还真挺有天分的,所以我是有点偏心,你知道吧?别让我为难。” “那我以后尽量不迟到早退吧。”李隅这话说的还算走心,收起那张薄薄的纸,拿去来准备绕过去教务处盖章。 “还有,你少偷摸躲在楼顶抽烟,年纪轻轻的瘾就么大。” 庄伟拿手里的资料拍了一下他的背,其中飞出去一张,李隅躬身拾起来,就正看见庄伟裤子里没塞进去的软包中华和塑料打火机,因为反复抽取已经揉得很皱,软塌塌地陷下去了一半。 他只是笑道,“半斤八两,庄老师,先小心你自己的肺。” 然后一低头,手中的纸张上画着一些立体球形,然后是一些带字母与指数的证明推导公式,他只扫了一眼,却庄伟敏感地捕捉到了。 “看的懂?”庄伟问。 “N维球。”李隅把这张纸还给老师。 “可以啊小伙子。”庄伟拍了拍李隅的肩膀,把他按到自己座位上准备再一起好好交流一下自己四球相交六面的垂直坐标的问题。 虽说李隅也挺有兴趣,但也只能匆匆瞥几眼,想起闻川和周白鸮还在帮自己搬东西,便只能说,“下次吧,我还有事。” “行,我看你学什么都不上心,就对几何挺有劲的。这几期里面有几个几何问题蛮有意思的,回去好好看看。”庄伟也不强留,从自己抽屉里翻找出几本杂志来,都是关于应用和理论数学的期刊。 “嗯,谢谢老师。”李隅伸出双手接过来,一双腕骨突出而手指修长的手抚摸在书页上,带着薄茧,如同流连着抚摸情人的脊背,能够迸发出。这是很难得的,一个鲜少对什么产生兴趣的孩子,他对数学十分珍视。庄伟此刻觉得自己腰杆又挺直了,至少要比班上物理老师的腰杆更直,高人一等的那种挺直! “不谢了,你要有兴趣就好好学,以后竞赛随手就拿个奖,多争光。” 他笑了一下,把眼镜取下来,又慢条斯理地剥了个橘子,分给李隅一半,“人生总是要有个好点的目标是不是?数学很美,这样就会感觉这个不美的世界好了很多。” . 阮衿在去会所之前先去了趟银行,他把几百块现金存进银行卡里,那里面余额很惊人,高达一百四十多万,不过他的神色显得挺镇定。 这张卡出现得很神秘,是他整理母亲冯蔓的遗物找到的,在一条雪纺裙子的口袋里,上面粘着一张写着六位密码的纸条。 他一直把没动过里面的钱,只有那次他被打到住院,万不得已动用过一次,至今仍还在往里面填补空缺,加上今天这几百,算是齐了。 一笔鲜为人知的意外之财,来自一个陌生账户,分两次打来,一次在他母亲生前几个月,一次则在她死的前一天。 他猜测这可能来自于冯蔓的一位大方嫖/客,连冯蔓自己都没动过,那么他更不会。 这一大笔钱,在阮衿窘迫的时候真像一个喋喋不休的恶魔,附着在他耳边不断地催促:这是你母亲的钱,四舍五入就是你的,为什么不用呢?拿着这一笔钱,就不用每天那么辛苦和疲惫了?你没有羞耻心吗?难道你不清楚同学都是怎么看你的? 但是同时又有另一个声音在持续不断地诉说着:如果你动了这笔钱,你跟她又有什么分别呢? 这种两难就像是拉着一把带着锯齿的刀,一左一右地切割着他日渐窘迫的心脏,实在是很难熬。 meimei阮心彻底离开阮衿之后,他就有点自己彻底被抽空的感觉。以至于现在还清了这笔债务,他没有轻松之感,只好像自己变得更空了些。 街道上已经有了些圣诞的氛围了,他去超市买了猫粮,少许苹果,然后坐在街边栏杆上一口一口啃着面包,感觉干燥的食物每一次降落在胃袋底部中都能反馈出空荡荡的巨响,提醒着他只是一个空壳人。 阮心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吧,还有许多夹杂着错别字的短信,从一开始的撒娇卖萌“我想你啦,什么时候能回来”到最后的“我狠(恨)你”,他现在叼着面包一一逐条看过,又全部删了个干净,没有作任何回应。 一切逐渐有了偃旗息鼓的态势。 风钻进他的羽绒服中,带走了埋藏在皮肤深处的温度,而发白的天空没有夕阳,只是一度接着一度褪色逐渐转为夜色,挂在圣诞树上的彩灯开始闪烁出霓虹的色泽。 往年圣诞节他都要给阮心送礼物的,他自制的童话绘本,给布娃娃做的新裙子,还有一些在外包装上努力做成袜子形状的廉价糖果。 就在此时此刻,这种习惯让他仍然想给别人送份礼物。如果他没能收到礼物的话,他要给别人送一份,大概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