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决不能委屈自己
“小姐,你怎么把门锁了?” 沈柏把门打开,绿尖端着甜瓜进来,好奇的在屋里扫了一眼,回头看见沈柏脸颊红扑扑的,唇也比刚回来的时候红润多了。 绿尖到底是在风尘之地摸爬滚打好些年的人,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问:“小姐,方才姑爷来过了?” 沈柏舔唇,笑着点点头。 绿尖打心底里为她开心,跟着笑起,沈柏又小声说:“别让嬷嬷她们知道。” “奴婢晓得,小姐快吃几块甜瓜解解渴吧。” 绿尖应着把甜瓜放到桌上。 叶嬷嬷和李嬷嬷安顿了李杉很快回来,今天沈柏的表现还行,叶嬷嬷夸了沈柏两句,然后铁面无私的指出沈柏存在的问题。 沈柏虚心接受,最近沈柏的态度很不错,对叶嬷嬷和李嬷嬷还算不薄,看在甜瓜的份上,叶嬷嬷对沈柏说:“我听说小姐有心想嫁给镇国公世子?” 沈柏坦然点头,叶嬷嬷面色凝重,恳切道:“国公夫人早亡,镇国公又一直戍守边关,所以这些年国公府实际上是二房当家,世子殿下是个重情义的人,他一直很敬重自己的二叔二婶,小姐若想嫁入国公府,必须先和顾夫人打好关系。” 叶嬷嬷说的和沈柏一样,沈柏点点头,放下架子说:“嬷嬷说的是,但我之前跟顾夫人有些不愉快,依嬷嬷看当如何化解才好?” 叶嬷嬷本想传授沈柏一些讨好长辈的技巧,听到这话,眉梢抖了抖,警惕的问:“小姐与顾夫人发生过什么不愉快?” 沈柏嘿嘿笑了一声,摸着鼻尖说:“我之前算计过二房的两位少爷,还打过二房的下人,当街骂二房想要侵吞国公府的财产。” 叶嬷嬷:“……” 小姐,你还是去祠堂多给沈家的列祖列宗烧点香吧,这种事你都做得出来,还怎么指望别人接纳你? 叶嬷嬷表情木然,不知道该说甚么,李嬷嬷抱着一丝侥幸问:“顾夫人知道这些事是小姐干的吗?” 沈柏点头,没敢说那天她是当街打骂的那两个下人,半点情面都没给二房留。 李嬷嬷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了,给了沈柏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 沈柏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倒也没有过于担忧。 反正顾兄已经承认喜欢她了,还答应要帮她,只要顾兄是站在她这边的,还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 吃过甜瓜,休息了一会儿,沈柏接着起来学习规矩,晚上快睡的时候,沈柏发现床上有一张纸条,打开一看,上面是顾恒舟遒劲有力的字体:你那个小厮,不适合再放在你院子里,我可以把他安置到镇戈营。 沈柏没想到顾恒舟专门跟她说要安置李杉,唇角不自觉上扬。 连一个看不见的小厮都不允许放在院子里,顾兄也太霸道了吧,不过小爷喜欢! 沈柏把那张纸条折好压在枕头底下,又是一夜无梦。 第二天沈柏醒了个大早,趁叶嬷嬷和李嬷嬷还没来教规矩,偷偷溜进李杉的房间。 李杉早就醒了,似乎预感到沈柏会来,穿戴整齐坐在床边,听到沈柏推门进来,立刻站起来,微微转身面向沈柏。 沈柏轻声说:“是我。” 李杉眉头微松,放松下来,尽管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沈柏还是觉得他好像挺喜欢自己来的。 沈柏走到他面前,说:“昨天叶嬷嬷说的话你也听见了,你现在留在我院子里能做的事很少,而且我已经恢复女儿身,要是嫁了人,带陪嫁丫鬟很正常,带上你就有点奇怪了,你现在这样,把你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 李杉张了张嘴,意识到自己不能发出声音,又闭上。 他的眼睛看不见,表情很木讷,沈柏莫名觉得他很可怜,放软语气,继续说:“我现在有办法让你进镇戈营,你愿意进去吗?” 李杉之前的身手不弱,如今眼睛即便看不见,那一身本领也没有丢失,沈柏之前不想把他放到其他院子里,也是觉得他不想做混吃等死的废人。 镇戈营里都是从疆场上退下来的将士,他们大多数身上也有残疾,李杉进入那里不会显得太突兀,周德山也会根据他的特点让他继续发挥自己的能力,如此也不算浪费他这一身本领。 而且,镇戈营里那么多人看着,就算李杉背后的主子势力太强,应该也不能随便在镇戈营里杀人。 于李杉而言,这是最好的选择。 李杉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沈柏为他选择了这样一条路。 怕他有顾忌,沈柏解释道:“这些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就算有什么战事,也不会再上战场,你不用担心,镇戈营里的老兵都很好,周校尉也不会为难你,进了营里你会很安全,不会有事的。” 沈柏说得很温和,李杉还是那个表情,过了一会儿似乎才反应过来,唇角微勾,朝着沈柏跪下,缓缓磕了个头,似乎在感谢沈柏为他做了这样的安排。 沈柏和李杉不算是正经的主仆关系,沈柏没命令过他做什么,他虽然没做过伤害沈柏的事,却也算是图谋不诡。 这会儿他跪在沈柏面前,沈柏却莫名觉得受不起他这一拜。 犹豫了一下沈柏又说:“如果你不愿意,你也可以拒绝,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愿意做点好事,如果你想离开瀚京这个是非之地,我可以想办法帮你安全离开,你背后的主子应该找不到你。” 李杉摇了摇头。 他不愿意离开,他想听从沈柏安排进瀚京校尉营。 既然他已经做了抉择,沈柏也不再多说什么劝他,说:“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过段时间有适当的时机我就让顾兄送你去校尉营。” 沈柏说着把李杉扶起来,见他一直眼眸紧闭,想了想又说:“瀚京大夫不少,如果遇到医术很好的大夫,兴许还能帮你治好眼睛。” 李杉勾了勾唇角,温和的笑起,因为沈柏的话而感动,但对恢复视力并没有抱很大的期望。 沈柏没见过他心态这么平和的人,但又觉得这样很好,毕竟这种承诺只是承诺,谁也不能保证会真的实现。 沈柏抬手拍拍李杉的肩膀,无声的鼓励。 吃过早饭,孙氏照旧来学规矩,昨天在苏家的表现叶嬷嬷也看见了,她太怯懦,还很小家子气,没有半点当家主母应有的风范,这不仅会让她在世家夫人面前没面子,还会连累沈柏在其他世家小姐面前低人一等。 叶嬷嬷特别给孙氏指出了这一点,孙氏面子有点挂不住,但知道叶嬷嬷和李嬷嬷有陛下御赐的金令在身,也只能乖乖应着。 不过小家子气这种毛病不是一天两天能改变的,为了让沈柏在叶晚玉生辰宴的时候能够稍稍挽回一点局面,叶嬷嬷和李嬷嬷只能想法子给沈柏和孙氏做一些速成的法子。 距离叶晚玉生辰宴只有不到十日的时间,叶嬷嬷和李嬷嬷给沈柏用了最上好的保养的方子,又给她量身定制的衣裙和首饰,为了不让孙氏拖后腿,也给孙氏添置了不少东西。 到了叶晚玉生辰宴当日,沈柏再次起了个大早,叶嬷嬷和李嬷嬷熟练的帮她上妆挑衣服。 沈柏衣柜里的男装早就被眼下瀚京最时兴的女子衣裙取代,她年纪尚小,皮肤又生得白,各种颜色都能压得住,但叶嬷嬷给她选的都是比较活泼的颜色,但衣裙的花纹都比较简单。 叶晚玉今日设宴,目的也是为了要帮顾恒舟选世子妃,所以叶嬷嬷没再收敛,给沈柏选了一件湘妃色对襟襦裙,胸口用银丝绣着大朵菊花,下面裙摆层层叠叠,零散的绣着小雏菊,颜色靓丽,却不会过于隆重,沈柏穿着正好,活泼又不失柔婉。 沈柏本来的头发就很顺滑,保养了近半个月,一头乌发越发黑亮,李嬷嬷给她梳了一个惊鹄髻,插上一支和田白玉雕的笄,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在额间配了一块缀着盈润红珊瑚珠的银钿。 沈柏底子好,皮肤细嫩,沾了水跟豆腐似的,叶嬷嬷照旧没怎么给她上妆,只铺了一层薄薄的粉脂在上面,而后挑了和她唇色比较相近豆沙色口脂,只让她的唇看上去盈润一点。 前些日子在叶嬷嬷和李嬷嬷的游说之下,两人给沈柏穿了耳洞,日日用酒消毒,再用冰块敷着,耳垂倒是一点都看不出来红肿了,叶嬷嬷给沈柏挑了一对玲珑玻璃球耳坠。 耳坠比较简单,不会太花哨,但会显得耳垂很好看。 耳洞还没长好,戴耳坠还有点疼,叶嬷嬷帮沈柏戴上后,她眼眶都是红的,但想到顾恒舟,愣是忍着没叫疼,期盼的问:“好看吗?” 绿尖心疼沈柏,立刻夸赞:“好看!小姐今日哪儿哪儿都好看。” 沈柏笑起,不自觉流露出点匪气,问:“小姐平日难道哪儿哪儿都不好看?” “小姐……” 叶嬷嬷又要提醒,沈柏连忙恢复正经,吐着舌说:“嬷嬷我错了。” 叶嬷嬷和李嬷嬷已经跟沈柏熟悉了,两人一直没有成婚,跟前也没个孩子,在宫里一直过着死水一样的生活,到了太傅府和沈柏在一起,才终于体会了一点生活的滋味儿,也没办法像刚开始那样真的教训沈柏,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笑起来。 小姐这样的人,虽然是不守规矩了一点,但性子活泼,随时随地都能让人开心,只要和她好好相处,不可能不喜欢她的。 叶嬷嬷和李嬷嬷没了脾气,又帮沈柏挑了一条琥珀项链戴上。 李嬷嬷笑着夸赞:“小姐脖子细长,仪态也好,肩背挺直,戴上这项链真好看。” 沈柏从铜镜里看了一眼,里面的少女面腮粉红,明眸皓齿,已经看不出半点少年气,眉眼之间尽是柔婉,尤其是眼眸弯着的时候,眸底亮闪闪的满是期盼,和沈柏上一世在风月场所见过的女子截然不同。 上下两辈子,沈柏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自己。 她忍不住抬手掐了自己的脸颊一下,是热乎温软的,还会疼。 一切都是真的。 这样的她,似乎是有资格站在顾兄身边的。 绿尖又觉得心疼又好笑,忍不住问:“小姐没事掐自己做什么?” 沈柏无意识的呢喃:“没什么,就是觉得像做梦一样,有点不敢相信。” 绿尖以为沈柏是在说恢复女儿身的事,柔声说:“小姐,这些都是真的,不是做梦呀,你现在要以太傅嫡女的身份去国公府见世子殿下啦。” 沈柏勾唇笑起,换上鞋子和绿尖还有叶嬷嬷一起出门。 刚走出书韵苑,发现沈孺修站在不远处,叶嬷嬷给绿尖递了个眼色,两人止步,沈柏缓步走到沈孺修面前。 沈柏恢复女儿身之后,沈孺修这个当爹的也不好时不时的就往书韵苑跑了,这些时日他光知道账房出了不少银子给沈柏置办东西,却没有机会认真看这个女儿,如今见沈柏打扮得明艳动人,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心底又是欣慰又是辛酸。 他好像还没好好养这个女儿,女儿就长大成人要嫁到别人家里了。 沈孺修心理很矛盾,沈柏已走到他面前,福身行礼,不像以往那样没规矩的叫他沈老头,而是声音轻柔的说:“女儿见过爹爹,给爹爹请安。” 沈孺修愣了一下,仿佛回到了第一次和发妻见面的时候,那个女子也是如此轻柔的唤他郎君。 沈孺修连连应好,把沈柏扶起来,仔仔细细看她的妆容,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从怀里摸一个白玉镯递给她。 沈孺修说:“这是你娘当年的陪嫁之物,她很喜欢这个手镯,但怀你的时候,她胖了不少,担心会勒手,便取下来保管着,当年她走得急,也没给你留下什么,以后你就随身戴着它吧,让她在天有灵也有个安慰。” 上一世沈柏一直没恢复女儿身,自然也从来没见过这个玉镯,如今沈孺修肯拿出来,背后的意思不言而喻。 沈柏没有推辞,接过玉镯戴到手上。 她现在还没完全长成,玉镯偏大一些,戴在手上有点空荡荡的,不过玉镯颜色很衬她,手腕看上去越发纤细绵弱。 沈孺修看得心疼,叹了口气说:“怎么这么瘦?” 气氛眼看有点煽情,沈柏毫无感情的戳破:“是镯子大了,我没瘦,比刚回瀚京的时候还胖了三斤。” 沈孺修刚涌上来那点惆怅消散,不自在的咳嗽一声,为自己圆场说:“姑娘家多吃点长胖点好,太瘦了也不好看。” 我当儿子的时候你可从来没说过这种话。 沈柏暗暗翻了个白眼,倒是没怼沈孺修,乖顺道:“爹说的是,女儿以后一定多吃点长胖些。” 沈孺修点点头,敛了情绪板着脸说:“我知道你心仪顾家那小子,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千百年来传下来的规矩,不管如何,顾家得让媒婆上门提亲,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才行,不然我是绝对不会把女儿交到他们手上的!” 沈柏知道沈孺修是为自己好,故意胳膊肘往外拐,试探着说:“可是我现在名声不好,顾兄肯娶我已是不易,爹如果要求太多,顾兄不愿意娶了怎么办?” 沈孺修横眉道:“他敢!” 沈柏神色平静的看着他,沈孺修眉头一皱,硬气道:“他不愿意娶,那就不嫁给他,另外再找个值得托付的人。” 沈柏立刻说:“如果不是顾兄,女儿谁也不嫁。” 沈孺修眉头皱得更紧,想了想沉声道:“你不嫁也可以,太傅府养你一辈子,绝不会苛待你,反正不管如何,你都是太傅府的嫡女,决不能委屈了自己给人做小!” 沈孺修的语气坚决,半步都不肯退让,沈柏心生感动,张开双臂上前抱了他一下。 女儿都这么大了,哪又再抱爹的道理? 沈孺修不适应,老脸僵着,半晌才想起要呵斥,沈柏已放开他后退,诚恳地说:“爹,谢谢您。” 虽然上一世你让我为了家国天下一步步走上谋臣的道路,没能和顾兄在一起,但这一世看到你这么维护我,一切就都不用再计较了。 沈柏对上一世的自己释怀,沈孺修不知道上一世的事情,却感觉沈柏的语气包含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在他这里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心脏微疼,沈孺修抬手捏了下沈柏的脸颊,温声说:“是爹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这么多年委屈,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沈柏点头,见时辰不早了,主动说:“那爹我先走了,今天的宴会很重要,我得早点到才行。” 沈柏说完扭头冲叶嬷嬷和绿尖招了招手,两人上前跟沈孺修行了一礼,和沈柏一起出门,马车已经在大门口等着,孙氏也早早地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