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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霍然转身,怒气冲冲地指着贺明风的鼻子高声下令:“近卫队听着,他敢硬闯,就给我开枪——打死了算我的!” 轿车绝尘而去,贺明风但凡向大门多走一步,卫队黑洞洞的枪口就齐刷刷地指向他。他望着那栋古雅华丽的府邸,这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地方,有无数快乐的回忆,贺明风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被拒之门外,连踏入这里的资格都没有,就算稍微靠近一点、都会被人呵斥驱赶。 他感到无可比拟的绝望和无力,沈凉月分明近在咫尺,却又远隔天涯,他甚至都能看见他卧室的那扇紧闭的大窗,但根本无法靠近半步。 贺明风颓然倒退了几 步,他是不受欢迎的人,应该遵从主人的意愿速速离开,可没有确认沈凉月的状况,他怎么能安心?天色渐晚,他思来想去、下定决心绕开职守的卫兵潜伏到公爵府后门,没人比他更熟悉这里的布局,甚至在无意识状态他都能顺利地通过。 他轻盈矫捷地翻上后墙,刚要跳进院里,一枚子弹突然打在他脚下,在黑暗里迸出愤怒的火光! “我就知道,你会从这儿走!”举着枪的赫然是慈爱的老管家,贺明风从不知道这个笑眯眯的老人竟有这么准的枪法,刚才那枚子弹蹭着他的靴底,稍偏一寸,就会打中他的脚! “你以为你半夜前来,没人知道?你以为在军校学的潜踪术,没人能发现?你以为你瞒得过我的眼睛,和我养的那些狼狗?”老管家的眼睛有点发红,他在一天之间老了很多,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在诉说着认人不清的痛悔,“贺少爷,你不知道吧?我曾经是皇家近卫队的队长,你的那些手段,不过是雕虫小技!是我有心帮你,故意在这儿留了个缺口,让你有机会...有机会......” 管家有点说不下去,沈凉月是他最心疼的孩子,贺明风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他还以为很快就能参加他们的婚礼。他不是个守旧派,乐于成全孩子们夜半幽会的浪漫,哪想到会在他眼皮子底下弄出这样的事——沈凉月的身体不适竟是因为怀孕,而贺明风在生死一线时放弃了他,选择了那个曾经上门来挑衅的omega! “我有意成全你,可你...”老管家用力拍着自己的胸口,痛心疾首地低吼:“可你却让我成了帮凶!” 贺明风在他眼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凶手,他谋杀了那个孩子、也谋杀了沈凉月的心!他的选择让沈家所有人心碎,甚至还搭上了孩子的一条命——一个在他们知道时已经失去的孩子!管家无法原谅贺明风,以前对他的疼爱宛如是喂了狗,他不止辜负了沈凉月,更辜负了这里曾对他好的所有人。 “不是这样的!管家,你设身处地的想想看,其实我选择的那个人,才是更危险的!我怎么会放弃凉月?” 这俨然是众叛亲离!无论贺明风如何心急如焚地解释,在孩子的一条无辜的生命面前,都是 那么苍白无力,老管家再不想听他废话,直接从身后拖出一个箱子扔在他面前,恨恨道:“我不想听你虚伪的托辞!把你的东西拿回去!难道想讨好少爷的人还不够多吗?你凭这些小恩小惠得到他的心,竟然毫不珍惜!” “——他是个绝世的珍宝,可你狠心把他摔碎了!” 箱子里的东西哗啦啦地散落在地上,全都是他曾经送给沈凉月的各种玩意儿,一本本的童话书、五颜六色的玩具、还有那个他以为早已被丢弃的狗尾巴草戒指!极难保存的草戒指竟然嫩绿如昔,一眼就能看出被人爱惜地收藏了十几年。 贺明风无法形容自己内心的震撼,三魂七魄都在颤抖哀鸣,原来沈凉月一直这样在乎他!他们的过往都被他事无巨细地妥帖收藏!可沈凉月为什么从不和他说明,为什么把这些都悄悄藏在心里?而他又究竟有多蠢,才对这样的情意视而不见、反复怀疑? 他俯下身,用发抖的手指去捡那枚戒指,耳边传来“砰”的一声,贺明风眼睁睁地看着一枚子弹击中了他们童年时的信物!过了十几年仍保存完好的戒指,躲过了时光、却躲不过浮动易变的人心,在贺明风眼前崩碎成稀碎的草屑、落入了尘埃。 “不!”贺明风目眦欲裂、撕心裂肺地大吼一声,他狼狈地趴在地上四处收集残余的碎屑,可他能抓住的只有泥土和灰烬,一阵呼啸的寒风吹过,把旧盟和誓言都吹散了。 “我还记得,这是我帮你送给他的,”老管家咬牙切齿地说:“我真是后悔极了!” 贺明风被这一枪打得心魂俱碎,他仿佛能听见血滴在空无一物的腔子里苍凉的回声。他垂着头跪在满地的狼藉和破碎的誓言中,那些散落一地、幸福圆满的童话好似都在嘲笑他的悲惨,他本来也拥有和童话一样美好的爱人与爱情,可那些时光和感情,到底都被他辜负了。 “我会一直守在这儿,你是进不去的,”管家收起枪,寒着脸沉声道:“不信的话,大可以试试。” 贺明风一件件拾起地上的旧物,每收起一样,他都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往事,心脏就和这个破损的箱子一样,愈发辛酸沉重。他抱起满满当当的箱子, 像一头被主人赶走的丧家之犬般跳出围墙,失魂落魄地坐在墙根底下。 他见不到沈凉月,也没人愿意听他的解释,贺明风在旦夕间失去了所有的温情。其实相比贺家,这里才更像他的家,即使沈凉月和他解除了婚约,沈父沈母也从未对他口出恶言,但从今天开始,他们的心就如同公爵府的大门一样,再也不会对他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