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背井离乡

    明月安然是林卫的女儿，几十年来，恩赐并未表现出明显的遗传特性。不过执法者本来就少，而情愿结婚生子，更是鲜有发生。林卫的妻子是一名普通的执法者，但再普通，也还是拥有着恩赐。

    所以安然在十二岁的时候，就说出了第一条预言。她那个时候还小，就在学院的塔楼上，被林卫抱在怀里，透过窗口指着天上的明月，脆生生地说道：“我们的胜利伴随着极大的牺牲。”

    当时的林卫愣了一下，安然不记得他的手是否有颤抖，甚至都记不清他当时回了一句什么话。但总的来说，那一天是值得纪念的一天。自那之后，父亲离开了学院很久很久，把塔楼顶层留给了她。直到把程轻命抓住，把“无名”驱赶出联邦，他才断了一条手臂回来。

    从那以后，安然就一直待在塔楼。

    她的预言越来越准确，脑海中听到的声音越来越多。整个联邦的绝密资料源源不断地汇聚在这塔楼内，她知道的秘密越多，越能解读脑海中的影像。

    也正因为如此，她不能轻易离开联邦，只有在林卫的监护下，余念才允许她出去。

    她是联邦的秘密武器之一，有姜夔在，余念不担心她叛变，但对她的看管，比孙无情还要严格。

    可以想象这样的重担，落在一个十二岁的少女身上，是一个什么滋味。

    她比孙无情要更习惯联邦，更习惯这个囚笼。

    但囚笼待久了，论谁都有些厌烦。

    不同的恩赐，会造就不同的性别。张晓晓自从获得臣服之后，便穿起了高跟鞋，抹上了鲜艳的口红。那明月安然呢？

    “安然姐，你看到了什么？”孙无情还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犹豫，但在这个时候，他却看到了被钟离望放进来的明月安然。

    这片区域的时间几乎完全静止，他们处于时间的狭缝之中，如果有人想进来，他必须主动扩大恩赐涉及的面积。当然，如果安然早就待在这里，是再方便不过。

    幸亏这件事情发生在学院内，离她越近，她越能有，最准确的预言。孙无情逃避张灵秋的时候，安然早就在这附近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从钟离望穿越而来，余念和诺达的交易刚刚开始，只过了一秒不到，刚好够安然抬起脚。

    “原来这件事和你有关。”钟离望露出一丝恍然大悟的神色，他从未来而来，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才让这个倔强的少年决定离开联邦。

    说完这句话，他下意识的朝安然的身后看了一眼。

    “钟离先生，我应该是第一次见你。”安然挺直腰板，面对这个颇有气势的中年男子，没有一丝胆怯。

    “你小的时候，我在林卫那见过你。”钟离望说道：“你小时候很可爱，但现在的你，感觉和我有点像。”

    “我们的恩赐有点像。”安然不再和他废话，钟离望只是完成他的职责，而今天的事情，是安然在赶时间，在她的预言里，如果不能按时说完话，恐怕未来会因此改变。她转向了孙无情，说道：“他说的是真的。”

    “他？”孙无情对钟离望扭了扭头。

    “他确实来自未来，也确实曾经是联邦的人，我父亲的朋友，是掌握时间的人。”安然的语速很快，就像在背诵课本上的答案。

    “但你却在帮他？”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感情和联系，我所做的一切，为了我期望的未来。”安然说道：“你是与众不同的人，但如果你留在联邦，你会和我一样，成为联邦手里的刀。人们应该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既然你活着，应该去看看更大的世界。”

    “那我怎么知道，外面不是一个更大的囚笼？”

    “你是学院的希望，如果你想回来，天涯海角，我们都能找到你。”安然说道：“只怕到时候，你并不想回来。”

    听到这句话，孙无情想起了一件事，他望向钟离望，这个时候，他只剩下半分钟。

    “未来有技术能屏蔽你的恩赐。”粒子再次聚集在钟离望身边，很快变成了两个巴掌大小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近二十管小拇指大小的药剂：“十天打一次，可以压制你大脑内控制恩赐活动的区域。那台机器并没有控制你全部的大脑，人脑会自动分离出适合的区域，如果全部控制，你很快就会死。如果想逃避无处不在的‘朋友’，这个年代，只有我有办法。”

    “我……以后是一个傀儡吗？”孙无情皱眉，突然想起了这个一直关心，但无人可问的问题。

    “朋友”和“卡尔斯”都能cao控他的身体，之前他并不在意，但现在“卡尔斯”消失在他的脑海中，这一串思绪仿佛不速之客般闯进他的大脑，占据了他全部心神。

    “很多事情，我不能说，你也没有时间。”钟离望笑着，但还是有些疑惑：“不过，未来你似乎不是一个人。”

    孙无情看向安然，心想难道安然要和自己一起离开？

    这不是不可能，整间学校估计只有她会预言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孙无情和钟离望的交谈已经过了十分钟，但在这片区域外的世界，才刚刚过去五秒。

    这个时候，诺达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余念点了点头。

    还有谁，能掐住这极短的时间，来和孙无情说上这几句话。

    如果真有，可能就不是恩赐。

    是缘分。

    安然摇了摇头，让开了自己的身子，抬起手示意钟离望扩大他身后的区域。钟离望立刻心领神会，大手一挥，另一个人影就从墙角摔了出来。

    “嗯？发生了什么？”林琼露愣了一下，才发现整个世界似乎都离自己远去，面前出现了一个不认识的虚影，当然，还有自己一直跟着的学长。

    今天没有课，她突然想来这里偷偷看看他，孙无情刚才正在苦恼着，也没有发现她的脚步声。

    很巧，人这一辈子，很少有那么多巧合。

    “原来真的是你！”钟离望突然仰天长笑：“真的是你！太巧了，真的太巧了！”

    安然也笑着，浑然不顾孙无情和林琼露脸上的迷茫之色，走上前拍了拍林琼露的后背，也笑道：“去吧。”

    话音刚落，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金灿灿的光芒，浓厚且纯粹。光可以不受时间的束缚，天空中的卫星已经到达学院的上空，这可以算是非法入侵，只需要一分钟，联邦的防空系统就会把它打下来。

    但足够了，一切的计划都如此突然，不过天衣无缝，像极了两年前，张依瞳和孙传庭出逃的这一幕。

    在外界的视角看，只需要十秒，被重重保护着的孙无情，便会从联邦消失。

    光芒之中携带着一串让粒子重组的代码，转眼间，一个能支持瞬间移动的机器慢慢出现在孙无情眼前。此时此刻，学院中似乎响起了警报声，在这个时间狭缝内，显得遥远而悠长。

    这个时候，诺达和余念已经达成了协议，很快阿什隆市的军队就会车队，秦楚安和张晓晓将不会有事。

    但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目的，很多时候，人们并不会知道在自己感知之外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就没有。这个数据不在人类的大脑里，不能辅助他们做决策。

    于是，孙无情下定了离开这里的决心。

    “她太小。”半只脚踏进仪器的他，回头说了一句，语气坚定。

    他要去做自己的事，找自己在乎的人，尽管他对林琼露有好感，但不代表他会允许她同行。

    听到这句话，林琼露低着头，还是没鼓起勇气向前。

    “她只比你低一级，既然她愿意，就当是偶遇又如何？”安然把林琼露继续往前推，后者也踏着小碎步，跟在了孙无情身后。

    “我不会照顾她。”说完这句话，孙无情扭头进了这台仪器。

    “我不要你照顾！”林琼露仿佛赌气般的抬起头，虽然她在孙无情面前像个没长大的小孩，但本质上，她还是那个要强的少女。

    恩赐对她的影响，让她有了和张灵秋与张晓晓相似的性格。

    但是装置内的孙无情只是背对着她，没有说话。

    “能量够用两个人吗？”安然问道。这种将人量子化并且在另一个地方重组的技术需要耗费极大的能量，就算是联邦，也不会轻易使用。

    “放心，一开始就准备的两个人。”钟离望身上的粒子开始四处飞舞，空间中只留下他最后的声音：“安然，我在未来等你。”

    “钟离先生，我难道还能离开这座囚笼？”安然抬起头，眼神迷离。

    没有任何回话，巨大的能量涌入这个装置，孙无情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最后消失在装置内。安然迅速地把林琼露推进装置，这个时候，这片空间的时间开始流动，能量似乎掀起巨大的洪流，处在正中心的她们，似乎看到了许多的幻觉。

    “照顾好自己。”安然挤出最后一句话，一只手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川乌的玉佩，挂在她的身上，再顺手捏了捏她可爱的小脸。尽管对这个学妹不熟，但安然能看到，她和孙无情，是改变世界的两把钥匙。

    有些真相，她或许知道一点，没有全部告诉孙无情，不知道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但是，还挺有意思的。

    一阵极响亮的空气压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安然发现自己独自一人站在这草坪中，头顶的阳光似乎划过几道冒着火焰的碎片，整个学院充斥着愤怒的警报，余念已经摔坏了自己的一个藏品。

    整个世界，将因此而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