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小八
手机听筒里传来老警官黏黏糊糊的声音,不过这一次,他的声音听起来又虚弱又紧张。 “针头啊……你在哪?” “我刚回到市里,怎么了?”我担心地问。 “一言难尽啊,你在市里就好,我问你,如果人的魂魄受了伤,还能不能缝补?” 我听完,一下子就愣住了。 “什么?你……” “哎,你先别问那么多,先老实回答我,到底能不能缝。” “嗯,能。” “真的?太好了。啊针头,我想麻烦你来我家一趟,我这边出了些事,非常严重,也非常重要。我家在花园街25号,带上你的缝尸针。” 说完他又补充一句,“还有,你自己来。” 听得出来,他那边出了些特殊的状况,我答应了陈江。 这时,七七关心地问我,出什么事了。 我冲她摇摇头,说没什么大事,待会儿我会先把她和潇潇送回家。 在我跟七七说这些的时候,潇潇也不吭声,只是悄悄观察着我。 七七却说她不想去卢家,她想回乞丐婆婆的住所,我答应了。 经历了这么多,七七已经发生了变化,她变得冷静了,也沉默寡言了。 给我的感觉是,她长大了,已经不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单纯姑娘。 我也问过她,今后的打算。 她说,自己现在是扎纸人的唯一传人,所以她要好好考虑一下,但肯定是要把扎纸人的手艺传承下去。 她这么说的时候,我知道她是对的,心里却莫名地失落。 等送走七七后,我对潇潇说,希望她能帮我安抚小雨,告诉她,我今晚有急事要处理,不是躲着她,等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会去见她。 潇潇没有多问,点点头:“那你自己小心一点。” 车停在卢家外面,我没进门,让周叔帮我把工具包拿出来。 缝补尸体的和缝补魂魄的工具,我已经重新整理,放进了一个大一些的工具包里。 周叔问用不用开车送我过去。 我摇摇头,说自己打车就可以。 我想,既然陈江让我自己过去,肯定是希望这件事能保密,所以我不能对任何人说起。 离开卢家宅门,我匆匆走到街口,打上一辆车,直奔陈江家里。 花园街离这里不远,加上是晚上,街上车辆不多,只用了半个小时,我就到了陈江家里。 他家住在老城区的,有一个小院和一栋自家盖的小二层楼,以前听他说过,他家就快拆迁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拖着。 走到陈江家门口,我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一个女人给我把门打开,那女人的眼睛哭得就跟铃铛似的,看着也就四十多岁了。 她透过婆娑的泪眼,仔细看看我:“你是针头吧?” 我点点头:“江叔让我来的。” “没人跟着你吧?”女人问。 我摇摇头,她这才让我进了门。 女人带着我走到楼梯处,走上又陡又简易的铁质楼梯,楼梯发出咚咚的声音,等把我领到二楼一扇房门前,女人抹了把泪,就下楼去了。 我刚抬起手,要敲门,屋门打开了。 陈江站在门里,满脸的皱纹更深了,而且他整个人也更瘦了。 “江叔,到底怎么了?” “进来说。” 我一进屋,他就把门关上了。 屋子很小,一张单人床,一个小桌子,桌上点着一根小小的蜡烛,床边放着一把旧椅子。 床上没有床褥,只有床板,床板上躺着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的腰部断开了,只剩下一点皮rou粘连着,没有血。 他浑身都呈现出一种死人的蜡黄色,但他没有死,他睁着眼睛,空洞地看着天花板,牙齿发出“咯咯咯”的响声。 我看到他头顶上放着一碗水,那是挽留魂魄的一种手段,实际效果因人而异。 我马上明白了一件事,这个年轻男子,不是人,是一个受伤的魂魄。 伤成这样,没有魂飞魄散,真是奇迹,我暗自感叹。 结合陈江和刚才女人的神态,我就猜出了一二。 “江叔,这是你儿子的魂魄吗?”我问。 他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坐在椅子上,头埋在双手里,肩膀一耸一耸的。 我把工具包打开,拿出了我母亲送我的那套工具,那是专门缝补魂魄用的。 陈江抬起头来:“针头,你真的能救这孩子吗?” 我点点头:“比他更严重的,我也缝过,我尽力。” 陈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我磕头。 “江叔,你这是干啥?这不是折煞我吗,快起来,咱们时间不多,他可随时都可能魂飞魄散。” “针头,过去我对你……”陈江懊悔地叹气。 “过去你对我挺好的,要不是你在最关键的时候支持我,我也当不上红派掌门,二皮匠也就没有今天。” 说完我对他笑笑,陈江的眼睛一下子就湿了。 我想到了山羊胡死的那天,我和那么多兄弟在奶奶顶歃血盟誓,想起了大家信任我的眼神。 他们拥护我为二皮匠的掌门人,我仍然记得那种感觉。 我把陈江扶起来,他惭愧地说:“这段时间我不在,一定发生了不少事。” “也是一言难尽。”说完,我快速拿出合适的针,开始缝补陈江儿子的魂魄。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我终于把魂魄缝补好了。 陈江儿子已经恢复了一些精神,不过仍然虚弱。 他好奇地看看我,冲我露出一个爽朗的微笑:“你就是针头,是你救了我。” 我点点头,看着他的笑,不知为何,我觉得似曾相识。 这时陈江已经端了两份早饭过来,豆腐脑配油条。 他发红的眼睛总算带出点笑意了。 “针头,这一晚上,真是你辛苦了,来吃点东西吧。”陈江把椅子推到我身后,让我坐在桌边吃饭。 我点点头,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是我要求在这里吃饭的,因为害怕魂魄再出任何问题,毕竟现在已经是白天,对魂魄的休养是不利的。 等我吃完饭,陈江坐在床边,看看自己的儿子,然后又看看我: “针头,我正式给你介绍一下吧,这个是小八。” “小八?”我重复了一下这名字,觉得有点不对劲,“陈小八?” 陈江摇了摇头:“其实他不是我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