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都市小说 - 蔷薇刑在线阅读 - 第27节

第27节

    夏知蔷啊了一声嘴张得老大, 对方像没看到,语气平平地吩咐:“约的大后天早上, 有几个项目需要空腹,明晚十点后别吃任何东西,也别喝水。”

    面对冯殊难得的强势, 抗争无效的她只得答应下来。

    体检当天, 孟可柔忙完事情,开着大黄蜂杀过去给饥肠辘辘的夏知蔷送补给, 顺便约饭。

    项目全做完已过中午,报告单暂时拿不到,夏知蔷一心想去逛街, 孟可柔轻轻弹了下她脑门:“你老公就在对面上班,几步路而已, 不打算顺便去看看人家?”

    仁和本院与体检中心只隔了一条马路。

    夏知蔷捂着头:“冯殊去参加什么高峰论坛了,人根本不在南江。”

    “那更好。”

    “?”

    孟可柔阴恻恻地笑了笑:“冯医生不在,咱正好去会会他那个‘小师妹’, 等打探清楚,该杀的杀该灭的灭,见机行事,不留活口。”

    柔柔打的是这个主意啊,夏知蔷会过意来。

    她跟孟可柔吐槽过冯殊带教师妹的事,说这个小师妹好学过头,下班了也要缠着人问问题,微信发的比夏知蔷这个冯太太还勤。

    冯殊回消息时从不避人眼,坦荡得很,夏知蔷“无意”间瞟到过几次,大约能看出两人的聊天内容都是工作相关,只是,心底依有些怪怪的感觉挥之不去。

    吐槽归吐槽,夏知蔷心底很信任冯殊。毕竟,这人工作以外的时间全耗在了家里,两人那什么的频率也高,高到夏知蔷偶尔还应付不来,完全不像有二心。

    于是她说:“没必要吧,我信他。”

    孟可柔手指一伸,再次戳了戳闺蜜额头:“如果冯医生一点私心都没,为什么要隐婚?上次是谁跟我说去医院找自家老公,结果被人当成花痴,气得想当场去世?”

    “万一,他只是没找到机会跟同事说呢?”

    “你要这么想也行。那我再问你,他要求你戴婚戒,他自己戴过吗?哪怕不想大张旗鼓地公之于众,用戒指劝退身边蠢蠢欲动的异性,也不难吧。”

    “其实,我们就没买什么男戒。”

    “……”

    眼见孟可柔要被噎死了,夏知蔷主动拉着人去仁和本院。

    住院部人山人海,两人一边商量着上楼之后怎么个打探法,以及真碰上那个绿茶师妹该怎么表现才既有姿态又有气势,一边跟着长队一点点往电梯那边挪。

    “小夏meimei?”有人在不远处喊了一声。

    夏知蔷回头,一眼看见日常兴高采烈的陈渤。她刚要跟人打招呼,只见陈渤神色古怪地看向她身侧,身体定住了一样不会动,眼睛还越瞪越大。

    等回过神,他大步走近,朝着夏知蔷旁边的孟可柔展颜一笑:

    “小怡!”

    孟可柔翻了个白眼:“什么小姨不小姨的,你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外甥啊?”说罢不等人开口,“我现在叫孟可柔,‘温柔可人’的可柔。记住了,别喊错。”

    被人呛了也不生气,陈渤只乐呵呵地说:“好的小怡,啊不,可柔。”

    “你们俩认识啊?”夏知蔷插话。

    孟可柔抢白说了句“不熟”,拉着闺蜜转身就要走。

    陈渤追上来,问她们是不是准备去楼上找冯殊:“他去s市参加论坛了,科室里走了小一半人,冷冷清清的。要不,你们来骨科玩?我负责招待好。”

    夏知蔷想说不用了,孟可柔先一步开腔:“你刚才说,他们科室去了很多人?”

    陈渤点头:“老老小小加一起,五个有了。”

    “实习医生也去了吗?”

    “实习的……啊,想起来了,冯殊那个的学生,叫钟什么秀的也跟去了,一共六个。”他说完反问,“打听这个干嘛?”

    没人理他。

    孟可柔跟夏知蔷对视了一眼,一个了然笃定,一个猝然惊惶,目光里包含的信息量极为丰富。

    暗自拿定主意,孟可柔跟陈渤说:“我们突然有点事,就不上去了,你请便吧。”

    陈渤跟牛皮糖似的贴上来,拦住人去路:“小……可柔,咱们怎么说也是老同学,好不容易再见面,加个微信叙旧?”

    “行啊。”孟可柔打开二维码让他扫,“我现在干婚庆呢,忙得很,叙旧不一定有空,但你要是结婚,千万记得来照顾生意。头婚的业务我做,二婚三婚也接,保证给你办得热热闹闹。”

    陈渤没接这句,只说:“今天不怎么忙,你们要去哪儿?我可以送送。”

    “你什么车啊?低于这个水平的,我可看不起。”嘚瑟地晃了晃手里的大黄蜂钥匙,孟可柔挎好自己的原单货大牌包,甩甩刚做的头发,领着夏知蔷出了大厅。

    看着她妖妖娆娆的背影,陈渤挑起一边眉毛,自语道:“照顾生意……到时候,我看你好不好意思收自家老公的钱。”

    上了车,夏知蔷问孟可柔:“你们俩是什么同学啊,高中吗?”

    “嗯,好像还同桌了一年,记不清了。”

    “世界真小诶。”

    “时大时小而已,”孟可柔一脚油门踩实:“想躲的躲不开,想见的见不着,总不遂人意就是了。”

    没就这个话题继续,夏知蔷观察了会儿她的行驶路线,好奇:“你这是往哪儿开啊?”

    “机场。”

    “去机场干什么?”

    “送你赶飞机。”

    夏知蔷满脸莫名,孟可柔趁红灯时把手机屏幕怼到她脸上:“刚刚买的,两个小时以后起飞,飞s市,看你的医生老公去。”

    面对她跳跃的思维和强大的执行力,夏知蔷自然是直摇头,一下说没必要跑这一趟,一下说订单做不完,最后还说自己什么行李都没带……总之两个字,不去。

    孟可柔耐下心跟她掰扯:“早上听你说,冯医生忙得又有三四天没回家了,是吧?如果你今天不去,等他开完会回来,一个星期可就没了。你们相处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何况还有个师妹在蠢蠢欲动呢,聚少离多最容易出问题,可得上点心了。”

    “真没必要,大不了,我晚上回家跟他视频不就好了。”

    “视频和见面是一回事?看得见和摸得着能放一起讲吗?”孟可柔苦口婆心,“你和他好不容易稳定了点,就该趁热打铁多巩固。你总说不想离婚,光说有什么用,行动也得跟上。”

    “订单做不完就交给秧秧她们,花钱请人的意义在这儿,行李没带咱们现在去取,麻利点也不是来不及。你啊,就听我的吧,没错。”

    夏知蔷被她说服了,只是仍不太理解:“我跟冯殊的事,你怎么这么上心?”

    “我cao心才的不是你和他的事,”孟可柔紧了紧捏住方向盘的手,“我cao心的,只有你。”

    见闺蜜露出种于被同性友人突然表白的震惊样子,孟可柔找机会掐了她脸蛋子一把:“我对你就是三七开分红的资本主义姐妹情。你如果婚姻失败受打击、消极怠工,损失的钱里可有我那一份儿。我不上心,谁上心?”

    等把夏知蔷送上飞机,孟可柔想起她嘴上说自己被逼无奈,结果回家取行李时还有闲心思让人帮忙挑要带去的吊带睡衣,就觉得好笑。

    这样的夏知蔷,才像个活生生的、留着热血的人。

    脚步轻快地步出机场大厅,孟可柔抬头看了眼湛蓝蓝的天,淡笑着给自己点上支爆珠烟。

    她和夏知蔷的交情虽是从同寝开始,但并不是一届,两人差了两三岁。

    当时,南大艺传学院扩招,宿舍却不够,不同系别、不同年级混住是很是常见的事。大三开学,孟可柔所在的寝室被硬塞了两名设计系新生进来,其中一个就是夏知蔷。

    她那会儿极瘦,下巴尖尖的,手腕脚腕细得仿佛一折就能断,神色怏怏,没有半点大学新生的朝气。

    孟可柔记得,送夏知蔷入学的就夏爸爸一个人。

    那可真是个好爸爸,衣着体面的他甘愿爬上爬下帮女儿铺床支帐、清洁打扫,累得满头是汗。

    下高低床时他险些闪着腰,多亏孟可柔看见扶了一把,才没出事。

    全程,夏知蔷就跟个雕塑似的坐椅子上,对周遭的一切无动于衷。

    孟可柔见不得人这样,忍不住上前去:“帮你爸搭把手不行?你林黛玉投胎啊,这么娇气!”

    夏知蔷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唯独眼珠子动了动,转向孟可柔。

    看着人,她声调平平地说对不起,重复了三遍。

    孟可柔还欲多说,夏爸爸过来劝了几句,又从箱子里拿出些广云特产塞到她怀里,避开其他人小声说:

    “我们知知暑假生了场大病,还没缓过来,所以……你是个热心肠的姑娘,可以的话,帮忙跟大家打个招呼,有好玩的事多带带她,别让她老一个人闷着。”

    夏胜利在学校附近住到十月份才走,回广云前,他将手机号留给孟可柔,以备不时之需。

    孟可柔只觉得,这个大叔是爱女心切、多虑了。

    夏知蔷看着跟个ai似的莫得感情,自理能力并无问题。她有课上课,没课时就将床位上的帘子一拉,在里头不知道捣鼓些什么,静得好似一缕轻飘飘的魂魄,没有半点存在感。

    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惹出什么事非来。

    倒是孟可柔,因为昼伏夜出的非人类作息,以及,对同性来说太具威胁的外貌,被抱团的室友明里暗里排挤。

    面对这种带着霸凌性质的冷暴力,孟可柔继续我行我素不说,偶尔还会故意在深夜弄出动静,以期激怒对方。

    在精彩程度足以放到八组吐槽的几场撕x大闹之后,六人寝里陆陆续续有人搬走,很快,便只剩下她跟夏知蔷两个住客。

    夏知蔷依旧当着那缕魂,孟可柔也依旧不到半夜不回魂,生活习性截然不同的两人,就这么在空旷的寝室里相安无事地共处了一整年。

    秋天再次如约而至,一个起了薄雾的周六清晨,耗了一宿才返校的孟可柔在大门口撞见了夏知蔷。

    她正随着一个年轻男人往校外走。

    那男人眉眼阴戾,下巴微昂,不似善茬儿。走在前面的他步伐迈得又急又大,夏知蔷则跟做错事一样低头快步跟在后头,像个可有可无的,没人在乎的尾巴。

    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米多的间距,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既没有人主动小跑着上前一步跟紧些,也没人体贴地停下几秒,好让人追上。

    那一米距离中,流动着的空气仿佛都是冷而诡异的。

    这样的场景,孟可柔短短一个月里看到了三四次;而每一次,夏知蔷都会很晚才回寝室。

    孟可柔当时压根儿没心思理会别人的私事,见她没夜不归宿,便只当从未看见这些,也没多事地把情况告知夏胜利。

    某个深夜,在寝室当了一年隐形人的夏知蔷唰地拉开帘子,叫住准备赶去夜店兼职的孟可柔。

    “你……你能不能带上我。”她问,声音里有种久未开口而形成的不自然呛哑。

    孟可柔说不行:“那儿可不是你这种乖宝宝该去的地方。你爸可嘱咐过了,让我千万别教坏你。”

    “你记错了,”夏知蔷抿着唇,一板一眼,“他明明跟你说的是,有好玩的要多带带我。”

    “……”孟可柔无语,“林黛玉小姐,我真不是去玩的。咱能别添乱吗?”

    “我也不是去玩的。”她说,“我需要钱。我知道你在干什么,带上我,我赚的,分你三成。”

    不问她为什么缺钱,只是从那天开始,孟可柔四处打散工的忙碌身影附近,便多了个夏知蔷。

    酒吧气氛组,站台小模特,或是一天换几十套衣服的电商网模……她们什么活儿赚钱接什么,友情在三七开的口头约定里,以及状况不断的朝夕相处中,迅速培养起来。

    直到那天,满脸残妆的姐妹俩又一次彻夜不归,快走到校门口时,她们被一个西装革履的眼镜男拦住了。

    那人让孟可柔等在原地,然后客客气气地将夏知蔷带到了不远处的一辆豪车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