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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时,母亲会唤她娇娇儿,那是幼时的乳名,出门父亲介绍她,只是说她是家里的三女儿,嫁人后,她成了郑魏氏。 “郑大娘子也出来洗衣服啊?” 郑魏氏将木盆刚放到河边,身后传来一人喊她的声音。 应该是喊她,自从郑家的几个姑娘出嫁后,她就成了郑家大娘子。 “刘大姐。” 回头一看,是认识的街坊,刘家大儿子的媳妇,她称呼为刘大姐。 “从今日起就不能唤我刘大姐了,我母家姓冯,你唤我冯娘吧。” 冯娘笑的格外灿烂,一扫前几日惶惶不安的模样,像是遇见了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郑魏氏不明所以的点点头,她不是个喜欢问话的性子,自小她就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听别人的,不要有自己的主见。 要听父母的,要听夫君公婆的,至于她的想法,她算是个什么东西呢? “诶呀,郑娘子原来姓甚名谁?过几日南王到了凤栖城,就要给咱们上户口了,届时要用自己的本名,不能用夫家的。” 冯娘一想到今天从几个在大族家中为仆的亲戚那里听来的话,就开心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凤栖城?” 郑魏氏用木盆舀了半盆水,放在一旁,将难洗的衣服浸泡在木盆中,手上拿着轻薄的平摊在石块上,她她不明白冯娘说的凤栖城是哪儿。 “就是咱们这儿啊,之前国都的名字被赵贼改成了武城,王上不喜欢,如今叫做凤栖城了。” 冯娘刚刚还称呼南王,现在就已经称呼王上了。 郑魏氏对王没什么好奇心,她原是魏国人,魏国的那位王有多暴虐,天下诸侯尽知。 “也不知道这个名字能叫多久,打了两个月的仗,咱们就成了南王的子民了?”郑魏氏低头洗着衣服,没看冯娘,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前两年还是魏国人,后来成了孟国人,再后来换成了孟赵子民,现在又成了南王的子民。 以后她还会成为谁治下的百姓呢? 她虽然没有颠沛流离,却觉得心无定所,无比寂寥惶恐。 “这次不会了,南王是原来孟国的长公主,我听说,她治下三州之地和平安稳的很,天上京更是繁华昌盛,犹如天上国一般。南王还说,她要让这天下的百姓,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不知为何,在听到那一大串不明白的话时,郑魏氏心头一热,鼻头泛酸,她迟钝的回头问道:“冯娘,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冯娘没读过书,她本如郑魏氏般,不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但她现在却将这些话记得死死的,只因这是天上京先到凤栖城的官员说出的话。 “你不知道啊?有天上京的讲女过来了,她们正在筹办扫盲学校,其中一个讲女曾路过我家门口,同我说了这些话。她说,这些话的意思是,老人能终其天年,壮年能为国效力,孩子能顺利长大,无妻无夫的老人,无父无母的孩子,身有残疾的人都能得到供养,让大家都活下去。” 郑魏氏听着听着,鼻头更酸,她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散不出去,心里更是难受极了。 她想起了母亲。 她的母亲,一个普通至极的农妇,没读过书,不识得字,每日里只想着如何能多留两口饭,叫孩子能吃一顿饱饭。 她的母亲,被父亲抛弃了。 父亲去了天上京,不管以后如何,是肯定不会回魏国了,在魏国没了丈夫的母亲,日后该如何呢?又能如何呢? 或许是听族里长辈的话,扔下她那几个年幼的弟弟meimei,寻他人嫁了吧。 而她的弟弟meimei,会吃着族里的百家饭活下去,日后过着和母亲一样,浑浑噩噩逆来顺受的日子。 “诶!郑大娘子,你哭什么啊!南王来了是好事啊,以后咱们的日子也能过得和忠州的百姓一样好了,这是好事,你哭什么呀?快把眼泪擦擦,这里风大,哭极了再伤了身子。” 冯娘看着郑魏氏豆大的眼泪刷刷往下掉,急的连声安慰。 “冯娘,我本是魏国人,我娘亲最是喜欢叫我娇娇儿,日后便唤我魏娇吧。”魏娇一边哭一边笑,低着头接着洗衣服,她心里有了小小的愿望,她希望以后能找到母亲。 同母亲说一声,她以后不会像这天下大部分女子那般无名无姓,她有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出身,日后还会有一个归途,她这一生,不再是为了他人活着。 她可以唤自己魏娇,也可以要求别人叫她名字了。 名字。 魏娇念叨着自己的名字,又哭又笑的样子十分滑稽。 而看到她这样的冯娘却欣慰的笑了。 在听到讲女说这些的时候,她也哭了,哭的比魏娇更大声,她改名叫冯娘,以后所有人都会叫她冯娘,不会有人喊她刘家大娘子了。 三日后,七月初旬,江尤的车驾到了凤栖城。 江尤掀开车帘,从马车上走下来,她站在地上,深吸口气。 “王上,凤栖城到了,为何要叫马车停在此处?”花容从后头的小马车上下来,一路小跑到江尤面前。 这里离城门很近,甚至隐隐能看到前头的城墙,马车行驶了一天,合该进城入王宫好好歇息了。 “花容,咱们离开这里,已经有两年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