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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撑着坐起来,这具身子刚遭了大罪,浑身绵软无力, 秋晚靠在床头喘了口气,随意打量着屋内陈设。房中桌椅箱柜都是很普通的材料,但打磨得极为细致, 就连她身下这张床也垫了好几层褥子,十分柔软。东墙上按照原身要求挂了一副山水画,花架上栽种着不知名的山花,花香四溢,沁人心脾,足可见方家人对原身的用心。 客观说,这间卧室的确比不上周家精致富贵,但却满是亲情的暖意,可惜……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男童在门外探头探脑,看起来像只警惕的松鼠。他见秋晚背倚着床头,先是一怔,随即结结巴巴道:“小姑姑,你、你醒啦?” 但人却还拘束地站在外头,不安地垂下头。 秋晚认出他是原身二哥的儿子,知道对方这是有些怕她,于是故意放柔表情:“是小小啊,快来姑姑这儿。” 方小小犹豫片刻,还是不敢不听话,迈着小短腿跑了进来,低声道:“娘说给姑姑熬了汤,叫小小来看、看姑姑醒了没。” 秋晚心中奇怪,原身都半死不活了,为何身边没人守着,二嫂还有心情熬汤? “先前来了个赤脚大夫,说方秋晚只是晕过去了,要是能醒来就会脱险,方家人一直守着她,中途她迷迷糊糊地醒过一次,方家人便以为没事了。”系统好心解释道。 秋晚:“……” 还好她穿来了,不然那赤脚大夫会被方家人砍死吧? 秋晚看着眼前的小豆丁,正想逗逗他,就听外间传来一阵吵闹声,她好奇道:“外面怎么了?” 小孩子总是最敏感的,小小见秋晚态度亲切,不见以往的厌恶,也稍稍大着胆子抬起了头:“好像是舅奶奶来了。” 小小口中的舅奶奶,便是方秋晚的舅母,也是将原身推下河的刘恬儿的亲娘。在原身记忆中,这个舅母可不是好相与的,她担心方家人吃亏,便让小小扶她去瞧瞧。 堂屋里,一个高瘦村妇拎着一篮子鸡蛋,冷着脸道:“凭什么让咱家恬儿道歉,她被吓得现在还躺在床上呢,我又找谁说理去?今儿个要不是方秋晚忽然动手打她,也不至于发生这等意外。那之后,还是恬儿找的人来救呢,她要是偷偷跑了,谁还知道河里淹了个人?到时候你们方家又想赖给谁?” “你、你……”方秋晚的娘刘氏心里又气又臊,气她弟妹蛮不讲理,臊她娘家这般无耻。她怒道:“张氏,你这番话可是刘浩的意思?他是不是忘了,晚晚是他的外甥女!他还有没有良心! “大姑姐,您瞧您说的,咱当家的要是没良心,早就找您算账来了,毕竟恬儿病了也得请大夫呀?这不,他不但忍气吞声,白吃这份亏,还惦记着您和晚晚,让我送这篮子鸡蛋来。” 方老大气得顾不上刘氏的面子,指着大门道:“给我滚!” 张氏脸上怒色一闪而逝,随即又冷静下来,笑道:“也是,您家多富贵啊,那可是周员外一成的家产呢,平日里看得紧,也不说救济咱穷亲戚,又哪里看得上这一篮子鸡蛋?” 她只顾着冷嘲热风,却不见秋晚已被小小搀扶着过来,勉强靠着门栏站定。她学着原身的蛮横道:“我说谁那么大嗓门儿呢,原来是舅妈,怎么,刘恬儿没被吓死吗?她可是差点儿杀了我呢。” “晚晚,你怎么来了?”方家人都意外地看着秋晚,却自行忽略了她尖酸刻薄的恶毒言辞,那种态度放他们身上不好受,但用来对付张氏这种人,简直不要太妙! 张氏一转身,就见秋晚面色惨白,站都快站不稳了,可神情却高傲又不屑,好似全不将她放在眼中。她心里的火腾地窜上来,猛跨一步,呵斥道:“你敢胡说!当心我撕烂你的嘴!” “你敢!”方秋晚两个哥哥怒喝道,齐齐挡在秋晚身前。 “你说我胡说,你敢起誓吗?就拿刘恬儿的性命起誓,对着皇天后土,说她没有推我落水,否则她便肠穿肚烂,永世不得超生!”感谢上个世界的演技磨练,秋晚此刻戏精上身,咄咄逼人道:“你说她喊了人来救我?那分明是她见我掉入河中,害怕得哭叫不止引来了旁人!你说她不曾逃走?难道不是吓得腿脚发软,根本无力可逃!你说周家给了我们一成家产?甭说我爹没要那份嫁妆,即便要了,那又与你何干?想要我家救济,行啊,等刘恬儿吓成个傻子,我一定救济!” 张氏抖着嘴,浑身止不住地哆嗦,恨不能几巴掌抽向方秋晚,可方家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让她一口气堵在心里,上不去,也下不来,愤然道:“恬儿可是你表姐!” “是她想杀了她表妹!刘恬儿害我,纵然她属无意,但律法明言,过失杀人仍是缴罪,即便我没死成,那也算她过失伤人,不但要笞二十,还需追银二十两,更别提请大夫的银钱。”秋晚嗤笑道:“舅妈这一篮子鸡蛋,可值这许多?” 张氏脸上忽青忽白,她没料到方秋晚比她还会掰扯,可方秋晚说得是真的么?对方在县城里住了三年,见识肯定非同一般,那些话听起来又一套一套的……关键是,她心里很明白是刘恬儿不占理…… 她已经倾向方秋晚所说是真,可依旧不肯认,那不仅仅是银子的事儿,还有刘恬儿的名声。她心里一急,忽有灵光闪过,于是小心翼翼地放下篮子,又一屁股坐在地上,猛拍大腿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分明好端端地站着,却想讹上你舅舅,你们方家教得好女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