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历史小说 - 汴京珍馐娘子(美食)在线阅读 - 第47节

第47节

    鲈鱼去肠杂后洗净控干,在鱼背上开两刀,加入食盐和少许胡椒粉腌制,沥去腥水后,在鱼腹内填入生姜,鱼身撒上小茴香、料酒、酱油,再在表面罩上一层羊网油,便可以放到烤炉上烤制了。

    在炭火的威力下,鱼表面的那层羊网油随之融化,脂肪随之渗入鱼rou,鱼皮的颜色很快变得焦黄,薛盈用铜筷子戳了戳,表皮下的鱼rou亦变得洁白,她顺手捏了一撮盐,麻利地洒在鱼身上,鱼香扑面而来,而鱼脂滴在炭上,发出“嘶”的一声响,格外撩人心弦。

    因为炭火很旺,不大一会儿功夫,两条鲈鱼便烤好了,炙鱼要趁热吃,沈瑶很快把鱼端到食案上。

    接下来,薛盈开始抓紧准备另一道菜——东坡豆腐。

    先将豆腐切成方块,表面裹上一层淀粉,下油锅煎至表面金黄,盛在盘中备用。然后将香菇切丁,猪瘦rou切末。起锅烧热倒入少量素油,放入葱姜爆香,下香菇丁、猪rou末翻炒,再加入豆豉、料酒和少量清水烧开,放入煎好的豆腐焖煮一会儿,让豆腐充分入味。

    最后放入清洗好的小油菜,加入适量的盐和胡椒粉,用水淀粉勾芡,让汤汁变得浓稠,这道简单美味的东坡豆腐便做好了。

    今天的午饭一上桌,那两条炙鱼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鱼皮金黄油亮,散发出迷人的烧烤香,光闻着那味儿就饿了。

    薛盈笑着招呼大家:“炙鱼一冷就腥了,大家赶快吃呀。”

    李维首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rou,羊网油已经充分融化,只在鱼皮表面留下细小的油渣,吃起来有似有还无沙脆质感,鱼皮又焦又脆,一口咬下鱼脂和羊脂的香气在口中交融,合成了一个鲜字。而内里的鱼rou经过充分炙烤,褪去了固有的腥气,却保留了鱼rou本身的软嫩鲜美,再搭配上增鲜提味的小茴香和胡椒,当真是人间至味呀。

    烧烤总是有它特殊的魅力,不大一会儿功夫,两条炙鱼便快被吃完了。只剩下鱼腹内的一点葱丝,薛盈随手夹了一点品尝,没想到葱丝也格外美味。

    葱白染上鱼脂和羊油,搭配小茴香、胡椒和食盐在火上炙烤,褪去了原有的辛辣生涩,变得油润又鲜甜,入口脆脆的,去腥又解腻,在薛盈的带头下,葱丝也很快被抢光了。

    张青的目光又投向了那盘东坡豆腐,随手夹了一口送入口中,清鲜适口,因为充分吸收了料汁,细细咀嚼有nongnong的豆香和豉香,味道丝毫不逊于rou菜。

    东坡豆腐汤汁较多,咸鲜之中带着酒香和酱香,最适合搭配白饭,张青用汤汁拌饭,没多久半碗饭便下了肚。

    比起豆腐,沈瑶更钟爱这道菜里的香菇,于不动声色之间,悄悄吸收了猪rou和料汁的精华,与本身的鲜味搭配在一起,口感格外丰富。里面的小油菜同样很好吃,清爽脆嫩,却一点也不寡淡,很适合和rou菜搭配。

    用完了美味的午餐,沈瑶怕大家口渴,又给每人冲了一盏荔枝膏水。

    荔枝膏水的原料并不是荔枝,而是将乌梅和rou桂两种食材放入锅中加水煮沸,熬到水剩一半时,滤去渣滓,加入乳糖继续熬,等到乳糖化开,再加入姜汁继续熬,接着再过滤一遍,加入少量麝香,将锅里的汤汁熬制浓稠成胶状,便可以放入瓷罐中储藏了。

    口渴的时候,打开瓷罐用勺子挖了一点,或用温水冲化,或者加入冰水都可以。

    薛盈更中意冰镇的荔枝膏,清凉爽口,笑问道:“你们谁要喝冰镇的,我去冰窖取一些冰来。”

    她刚要起身,却被李维一把拉住了,他的眉头微皱:“现在外面天气这么冷,吃寒凉的东西伤胃,你都这么瘦了,还不知道好好保养。”

    薛盈只好悻悻地坐下来,沈瑶笑道:“用温水冲的荔枝膏也好好喝,娘子尝尝看。”

    薛盈退而求其次,只好尝了一口温温的荔枝膏,清甜酸爽十分解腻,乌梅和rou桂混在一起,再加入一点麝香,味道真的很像荔枝呢。

    作者有话要说:  1.炙鱼的做法参考《事林广记》:炙鱼魴魚為上,鯉魚、鯽魚次之,重十二三兩或至一斤者佳。依常法洗淨控乾,每斤用鹽二錢半,川椒一二十粒,淹二兩時,瀝去腥水。香油煎熟,放冷,逐以羊肚脂褁上,亦微糝鹽,炙床上炙令香熟,渾揭起脂食之。

    2.东坡豆腐的做法参考《山家清供》:豆腐葱油炒,用酒研小榧子一二十枚,和酱料同煮。又方纯以酒煮,俱有益也。

    3.荔枝膏水的做法参考《御药院方》中的荔枝膏方。

    好了好了不废话了,我好饿,去吃烤鱼了。。。。。。感谢在20200727 17:18:48~20200728 16:2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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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第二天一早, 薛盈便和李维一起出发赴洛阳了。薛纬在洛阳老宅的仆人都已遣散,就只剩下刘胜一人看守。

    二人向刘胜说明来意,刘胜将他们请入内书房, 张罗献上茶点后, 压低了声音道:“娘子来得正好。这几日总是有几名可疑之人在府外窥视, 还有人借口遗失了物件要领人来府上搜寻, 幸亏李参政提前派了几名兵丁着意保户, 否则小的怕是应付不来了。”

    薛盈和李维对视一眼,问道:“叔祖遗留下来的文字,都在放这间书房里吗?”

    刘胜忙道:“正是, 家主平日处理书信, 整理账目,都是在这里的。”

    于是二人在书房仔细查找,除了薛纬与故交的一些往来书信之外,便是一些买卖的账目,并没有张绍遗留下来的文字。

    薛盈正觉得失望, 却听李维提高了声音问:“阿盈, 你看这是什么?”

    薛盈凑近一看,原来李维从书柜一角的朱漆木匣子里, 找到了一本厚厚的册子。

    二人细细查看,竟是张绍在庆丰年间任翰林学士承旨时的日录。里面详细记载了当时君臣奏对之语, 还有张绍与一众朝臣的酬酢往来。

    李维阅读速度很快,一目十行将这本日录从头扫到尾,实在看不出什么蹊跷之处。

    薛盈突然注意到, 那本日录最后似乎被人撕下了几页,忙问道:“你可知道我翁翁是何时辞世的?”

    李维随口道:“令祖是庆丰十六年亡故的。因其治水有功,太皇太后特地下令辍朝一日。”他猛然醒悟:“这本册子上没有庆丰十六年的日录, 必是被人有心撕去了。”

    薛盈沉吟片刻道:“刚才刘胜提及,最近一直有人在府外窥探,八成是和翁翁的日录有关。可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他们还没得到他们想要的资料。可见最后几页日录,一定还藏在府里。”

    “你说的没错,我们再仔细找找。”

    可是二人将内书房里里外外寻了个边,连张绍的治水名作《治河之要》《问水集》都找到了,就是没发现庆丰十六年的日录。

    这时刘胜进来问道:“就要到吃午饭的时间了,李参政和娘子来得匆忙,小的来不及准备食材,想要吃什么,小的马上去坊间采买。”

    薛盈这才觉得肚子有些饿,笑道:“不用费事了,我们去街上随便吃点吧。洛阳地界我不大熟,你可知这附近有什么干净点的饭铺?”

    刘胜眼神一亮道:“西关有一家面馆做的豚皮饼非常美味,不如我们去那里用午餐吧。”

    “哦?”刘胜这番话让薛盈大感兴趣,忙问道:“豚皮饼是什么吃食,我怎么以前从未听说过。”

    刘胜笑笑卖了个关子:“娘子去了就知道了。”

    那家面馆就是薛府西侧,一到饭点人特别多,三人等了半天,好不容易找了座位坐下来,就见行菜上来问道:“三位客官想要吃什么?”

    刘胜道:“来三份豚皮饼。”

    “好嘞。”店小二随口答应了,又问:“请问客官要冷吃还是热吃?”

    刘胜随即看向薛盈和李维,薛盈还在犹豫,却见李维已经代为答道:“天寒地冻的,我们要热吃。”

    刘胜笑道:“我还是更中意冷吃,那就一份冷吃,二份热吃吧。”

    “好嘞。”行菜答应着去传话了。薛盈对豚皮饼的做法很感兴趣,便起身去后厨参观。

    掌厨的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他面前摆着一口大锅,锅中的水已经沸腾。中年男子麻利地取了几勺米粉用热水拌匀,制成像粥一样稀稠的米浆。然后将一个圆薄的铜钵放入沸水中,让铜钵始终漂浮在水面,接着将米浆盛入铜钵中,用手指拨动钵子使其快速旋转,米浆随之均匀受热,很快便被烫成熟饼。薛盈暗自感叹:这的制饼方法还真是新奇呢,

    接下来,中年男子将饼取出切成长条。起锅烧热倒油炒rou臊,再加入少许豆芽,他的臂力实在惊人,满满一锅臊子,经过他不断地旋转翻腾,不大一会儿功夫便炒熟了,临出锅前加入适量盐、少许醋、胡椒粉和料酒,香味顿时充盈了整个后厨。

    中年男子将切好的豚皮饼过冷水,倒入提前熬好的猪骨汤,加入炒好的臊子,这便是是热吃。豚皮饼不加汤,直接加臊子,再加入一点芝麻酱和米醋,这便是冷吃了。

    豚皮饼刚一上桌,便吸引了李维的目光,因是大米粉做的,饼皮颜色洁白,配上莹白的豆芽、雪白的猪骨汤、棕色的rou臊,热腾腾的十分刺激人的食欲。

    李维先夹了一块豚皮饼品尝,与一般面饼稍黏的口感不同,豚皮饼口感更筋道,彷佛猪皮一般柔韧,还带着nongnong的米香。店家现炒的浇头也很好吃,rou臊醇香麻爽,豆芽脆嫩,带着火燎的锅气。就着臊子吃完豚皮饼,再喝几口鲜甜不腻的猪骨汤,肠胃别提多舒服了。

    刘胜更中意冷做的豚皮饼,因为是干拌的,臊子的味道更加香浓,原本筋道弹牙的饼皮配上麻爽鲜美的臊子,味道丰富爽口,最妙的最后加入的芝麻酱,让豚皮饼的香味更浓烈诱人,但因为有米醋调味,吃起来一点儿也不腻。

    很快的,三人便将面前的豚皮饼吃完了,李维去柜台付钱,店主笑问:“客官吃着可还满意?”

    薛盈在一旁笑道:“真是别具一格的美味啊,我以前竟没吃过,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店主笑道:“我们这是用古法制饼,客官若觉得好吃,以后多来捧场啊。”说着,顺手将李维递给他的钱放到手边的梨花木匣子里。

    刘胜因是熟客,与店主一向熟不拘礼,笑着调侃道:“你不是要藏私房钱吗?难不成就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令正若是发现了,你不怕她河东狮吼?”

    店家压低了声音笑道:“你不知道,越是显眼的地方,越不容易被发现呢。拙荆有时来店里四处翻箱倒柜找我的私房钱,犄角旮旯都寻遍了,就是不会找这里。这匣子上面是账本,下面藏钱,最稳妥不过了。”

    李维听到这话,内心一动对刘胜道:“快备车,我们现在就回府。”

    三人急着赶回到薛府的内书房,李维抢先一步,打开了书案左侧的描金水云纹黑漆木匣子。

    薛盈诧异道:“这个盒子我们上午已经打开查看过了,都是叔祖做生意的账本,并没有我们想要的资料呀。”

    李维一言不发拿起账本一一验看,忽然出声道:“你看这是什么?”

    薛盈接过账本一看,在最后几页,果然是缺失的祖父在庆丰十六年的日录!

    这一年的日录截止到十月十七日,最后两日的记载很是简略。

    “十月十六子初,忽闻呼门声,内侍省副都知李舜华送信,云皇后崩逝,急起身更衣入翰林院。侯至天明,有旨意宣诸大臣入坤宁殿,瞻仰皇后遗容,悲与惊并,未正三刻,大殓。

    十月十七日戌时一刻,保慈宫内侍押班任守义入府宣旨,云太皇太后念一众相公连日辛劳,特赐膳食。”

    薛盈内心一惊,忙问道:“你可知我翁翁是何时亡故的?”

    李维亦竭力压下内心的波澜,沉声道:“就是庆丰十六年十月十八,我记得太皇太后当时下旨辍朝一日。”

    “那么,我翁翁是患何病亡故的,可请了大夫来看?”

    李维眉头紧皱:“时过境迁,侍候令祖的老仆早已不知去向,究竟来不来得及请大夫,脉案在何处如今亦不得而知。我只知道朝野都在传说,令祖是忽患肝厥而亡。”

    “肝厥。”薛盈喃喃自语,她做过药膳,所以稍懂一些医术,肝厥状若癫痫,患者手足厥冷、呕吐昏晕,忽然死亡是很常见的事。加之那几日瑞庆皇后崩逝,祖父连夜辛劳,这个病很容易诱发。

    只是,偏偏是太皇太后赐膳后,祖父就暴病而亡了,这未免也太巧了。李维似乎看出了薛盈心中所想,提醒道:“据我所知,宫中凡有大丧,召集大臣哭灵后,为了优礼老臣,照例会赐膳,所以那天在场的重臣,应该都吃了宫中的膳食,可是偏偏……”

    薛盈打断了李维的话,声音有些激动:“可是我不相信我翁翁是患肝厥而亡。若真是如此,爹爹为何会改名换姓,叔祖为何会无故逝去,大娘娘为何必要置我于死地,还有那些别有用心之人,这两天为何一直在叔祖府附近窥探?肯定是翁翁知道了她不可见人的秘密,所以她才急着杀人灭口。”

    她指着日录上的一段话道:“你看这句,瞻仰皇后遗容,悲与惊并。我翁翁看到瑞庆皇后遗容,悲伤是自然的,这惊异又是从何说起?由此可见,先皇后之死必有蹊跷。”

    “我知道。”李维握住薛盈的手抚慰道:“先皇后的死八成与大娘娘有关,这也是陛下嘱托我要调查的。你放心,我还是那句话,就算背后之人权势滔天又如何,我必会给你个交待。但你要记住,万勿喜怒形于色,否则被有心之人看出,提前毁灭证据就糟了。”

    薛盈心神稍定,摆出一副受教的样子道:“我明白。那我们这次回去,别人若问起,就说我去清点叔祖留下的资财好了。”

    李维笑了:“果然孺子可教啊。对了,程先生与令祖是至交,如今就在洛阳附近的嵩山书院讲学。我们回京时顺便拜访,也许会知道令祖去世时的一些线索。”

    作者有话要说:  1.豚皮饼的做法出自《齐民要术》:汤溲粉,令如薄粥。大铛中煮汤,以小勺子挹粉,著铜钵内,顿钵著沸汤中,以指急旋钵,令粉悉著钵中四畔。饼既成,仍挹钵倾饼著汤中,煮熟。令漉出,著冷水中。酷似豚皮。〔月霍〕浇麻酪,任意,滑而且美。

    2.那什么,我又厚着脸皮给自己的不争气的预收文《玉人来》求收藏了,作为一名文案废,我觉得有必要在文名上挽救一下,改成《重生后大佬全都爱上我》。。。。。。诸位,这样的名字是否够简单够粗暴够直白,干脆就它了,捂脸下。

    第77章

    薛盈和李维来到嵩山书院的时候, 程渊刚刚结束上午的讲学,见到李维带了一位年轻娘子来拜访,不仅有些诧异, 稍作寒暄后, 问道:“不知这位娘子如何称呼。”

    李维代为答道:“这位娘子姓薛, 是已故张学士的孙女。”

    程渊霍然起身道:“你就是临正的后人?算来我那老友辞世已经快二十年了。世人皆传他的独子不久后也亡故了, 没想到还有孙女存活在世。”

    薛盈亦正容道:“家祖去世后, 因担心仇人陷害,家父亦改名换姓隐于市井,对外只称患病而亡。听闻程先生与家祖交好, 今日我们来, 一来是拜访,二来也有事情要请教。”

    “娘子但说无妨,老夫定然知无不言。”

    薛盈问道:“世人皆传家祖是患肝厥之症暴亡的,先生可知家祖生前可有类似的症状吗?”

    程渊沉吟片刻道:“临正早年是有阴虚肝旺之疾,但他本人也懂一些医理, 又经名医疗治, 已经多年未复发了。他辞世前几天我还去拜访过,我们谈到后半夜才睡, 他的精神明明很好呀。”

    李维与薛盈对视一眼,问道:“那么, 张学士生前可有什么仇人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