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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天边风云骤变,云海被强大的银色气流搅动得如同漩涡一般,雷声忽来,闪电阵阵,厚厚的层云将阳光彻底掩埋,阴沉的天色下,凛冽的风丝丝缕缕,却如刀一般,足以摧折百草,削叶无痕。 晏灵川一时不稳,腾云术失灵,整个人从半空之中栽倒下去,摔在了地上。 屁股着地,疼得晏灵川好一阵儿龇牙咧嘴。 他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周遭的树木被远处扩散开来的强大的淡银色光芒震断的瞬间,天空中有雨珠一颗颗的滴落下来,一点一滴,雨势骤然扩大。 丰沛的雨水强势地落下来,天边仍有雷声轰鸣,蔓延如海的山火层层铺开席卷,却被这疾风骤雨掩埋熄灭。 山里瑟瑟发抖,无路可走的动物们,一时间好像也忘了要逃,它们都站在那儿,愣愣地望着天上落下来的雨水。 也望着,那一抹悬在高高的半空之间,周身都涌动着银色气流的那个年轻男人。 他手中握着一把银光凛冽的长剑,模样神情在这样盛大的雨势中,这般朦胧青灰的天色里,具已不清,只留一抹朦胧模糊的侧影。 或许从这一刻开始,山里那些向来讨厌雨水会沾湿它们毛发的小动物们,将再也无法讨厌起像是这样盛大的一场雨。 晏灵川也愣愣地看着那半空之中的单薄身影。 那是慕云殊。 晏灵川还没有靠近地宫的所在,那座曾囚禁了少年慕攸多年的地宫就已经在刚刚的火势的蔓延与山石的崩塌声中,毁于一旦。 那是一整座山峰断裂塌陷的剧烈声响。 晏灵川站起来,施了法赶过去时,正看见那个衣衫染血的年轻男人举起手里的那把银光幽冷的长剑,俯冲下来之时,他已将那把长剑深深地刺穿了一个人的胸膛。 殷红的鲜血溅出来,染在他的脸颊,星星点点,更衬得他面庞冷白,眉眼薄冷。 晏灵川分明看见,在慕云殊的额间,隐隐有一抹银色逢生花的痕迹闪烁。 逢生花, 那是星芒阵法与他彻底融合后,所产生的结契痕迹。 他竟然能与星芒融合。 这是晏灵川都未曾料到过的事情。 星芒阵法是上古旧谱里隐藏着的神秘阵法,这千年万载,能参透它的人,放在当初,也唯有当年那位出了名的好战神君。 星芒阵法就好像将这世间万种星辰全都收揽其中,包罗万象,神秘无垠。 它究竟有多强大,或许只有当初的那位神君清楚。 他参透了星芒,于是当年一战四海,八荒尽惧。 可惜后来,任是这般强大的神君,也到底还是为了一个情字而殒命。 晏灵川是费了好大的心力,才得到了这星芒阵法,而他当初把它送给慕云殊时,也只是抱着让他能够收拢灵气,从此摆脱寒症的想法,毕竟星芒若只参得其中一两成,那于慕云殊而言,也是大有裨益。 可晏灵川忘记了,慕云殊生来就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他是天生的画才,这世间万物的灵气,皆可在他的几笔描画中收拢指间。 应琥可以动用引灵阵来吸引四方邪灵,使自己在短期之内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慕云殊也可以引来天下万灵,供他驱策。 所以即便是引灵阵,对他来说,也非是那么可怕的东西。 晏灵川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心里的大石总算是放了下来,他站在那儿,看着慕云殊刺穿了那个男人的心脏。 也看着他掐住那个男人的脖子。 在这样阴冷晦暗的天气里,这周遭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染了灰白的色调。 雨珠坠在他的眼睫,将落未落。 慕云殊扣着躺在地上的那个人的脖颈,看他那双已经添了血痕的眼眶里,再一次渗出血液来。 “应琥。” 慕云殊似乎是咬着牙,仿佛是这多少年积聚的仇恨,都在此刻突破了平静的湖面,翻江倒海一般,带着细微的颤抖,足以摧毁一切。 也是此刻,他的脑海里忽然闪过多少人的面庞。 有千年前卞州小院里,父亲严肃严肃着脸,叫他伸出手掌来,然后用戒尺毫不留情地打在他手心的场景,有逐星霸占了他的床榻,扒着他的被子,死活不愿意去软榻睡觉的场景……有那院子里的槐花香,有巷陌里的春酒味道,还有的,是那么多那么多……再也没有办法回溯的寻常时光。 当时年纪小,一切是寻常。 父亲的严厉,父亲的教诲,他将写了诗书名字的封皮包裹在游记外,装模作样地端正姿势看书,吃着逐星从厨房里偷来的父亲的早点的那些年啊, 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只有斯人已逝时,一切才会显得那么的难忘与珍贵。 后来平漾苑里的那么多年,他和应琥斗,和那许多官场里,画学里,心怀鬼胎的神神鬼鬼斗,一开始是他们踩着他的脊骨,而后来,是他踩着他们的脸面。 那并不是多么好的记忆,但至少在那些岁月里,陪伴他的,先有逐星,后有老师。 而他一切痛苦的根源,全在应琥。 先杀他的父亲,后来又害死他的老师,就连逐星,也被他夺去了大半的灵力,和他千年来不得相见。 “你早该死。” 他的指节又用力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