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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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亲属教训他,说辞也就是“你看你把小meimei打成什么样了”,他不耐烦地挥了挥空气,不知是嫌烟雾缭绕还是嫌烦。 手背上的咬痕倒是挺显眼,但没太夸张。 于是曲阿姨就细声细语地向她解释起因。 “家里原本有三辆自行车,上个月都被偷了,后来我重新买了三辆,没想到前不久小偷又来一次,偷了其中一辆,另外两部新车没被偷走,估计是因为我用铁链和锁头锁住了,小偷没撬开。我们都猜小偷也许还会上门,所以我外孙往这自行车上刷了漆当记号,刚才他见你骑着这车,就误会了。他这次实在太鲁莽了,对不起。” 喻见第一次听成年人向她说“对不起”三个字,眼泪就刹在眼眶里,忘记往下掉了。 她其实不怎么疼,毕竟军大衣又大又厚,替她卸掉了不少力道,父母也早看出她是在顺杆爬。 但是短暂停顿后,她反而更气了。被误认是小偷,这叫什么无妄之灾,她招谁惹谁了,先不说她无缘无故被人打,光是她穿着这么重的军大衣打人,她也很累好不好,到现在都还没恢复力气。 曲阿姨转头说:“小阳,你过来,先道歉。”又顺便向她们介绍,“他之前去公交站接人了,你们没碰上面,我外孙,小名叫小阳春,或者叫他小阳。” 小阳春的母亲,也就是曲阿姨的女儿,推了推他,让他过去。 少年迈着大步上前,不用人催,很干脆地说了声:“对不起!”但他又举起左拳,右手食指点了点拳头上的牙印,“你也没吃亏!” “小阳春!”曲阿姨呵斥。 小阳春母亲拽了下他:“你干什么你!”又对他们说,“实在是对不起,这孩子性子太冲,做事都不过脑,他说他看见骑车的人穿着军大衣,又是短头发,他就以为是个陌生男的,那就一定是小偷。我想要是没穿军大衣,女孩子身形肯定不能认错。他自己后来都吓了一跳。”说着,摸摸少年的头。 少年瞥了他母亲一眼,曲阿姨也深深地看了自己女儿一眼。 喻见自己没想这么多,只是听完对方的话,她觉得这身军大衣更重了,心底的火苗又要复燃了。 小阳春母亲顿了下,最后含笑说:“回头我一定给他一顿教训。” 母亲道:“干嘛呀,小孩子打打闹闹而已,好了,这里还办着事呢!”又拍拍曲阿姨袖子,“别管孩子了,让他们自己玩去,一会儿就有说有笑了。” 她也知道这些大人不可能真当场抽一顿这个叫小阳春的人,对方要是七八岁的熊孩子倒可以,可他虽然个子不太高,但显然也有十三四岁了。 果然,大人们聊起来。 “那我外孙比见见大一岁,见见是几月生日?”曲阿姨问。 “她八月的。”母亲问,“小阳春呢?” “看样子见见读书早,”曲阿姨说,“我家这个生日是农历十月,他现在念初二,见见也一样吧?” 所以这家伙也读初二!她坐在一旁小板凳上,隔着大厅的跪垫,瞪视对面的人。 “对,也是初二。那还是你家这个好,我当时还想要不要晚一年送见见上学,这样孩子懂事点,我们也好放心。” “其实差不多,早读书有早读书的好。” 对面的少年大张着腿坐,手捏着可乐瓶嘴,搭在腿边一晃一晃。他身子往后仰着,肩膀和后脑勺顶着墙,眼皮低垂,漫不经心的目光对着她,一副松松垮垮的姿态。 她肝火上升,使劲把军大衣一敞。 “妈,我脸疼。”她转头说。 “牙疼?”母亲问。 “脸疼!”她强调,“刚摔的,脸好像肿了。” 母亲敷衍地摸摸她的脸:“你那是婴儿肥。”然后继续跟曲阿姨讲话。 她差点就把牙咬碎了。 “嗤——” 她耳朵灵,立刻瞪过去,对方视线轻飘飘地瞟开,嘴角笑意还嚣张地挂着。 “他刚是去车站接他爸了,我们这里出租车少,他爸可能没法过来。”曲阿姨低声跟母亲聊家事,“……他们两个都离婚五六年了,当初都和和气气的,所以现在也是朋友,听说老韩没了,小阳他爸立刻订机票说要过来,他人在英国打拼,自己也不容易,订得都是高价票,谁知道航班会延迟,小阳没接到人,回来还把见见打了,这孩子!” “这不是误会吗,孩子哭一哭就没事了。”母亲问,“那他爸明天才能到了?” “是啊,”曲阿姨说,“等老韩的事情办完,我女儿也要回柬埔寨了。” 母亲问:“她怎么会去柬埔寨工作?” 曲阿姨说:“她的工作很少跟我说,这几年都这样,孩子一直跟着我和老韩,她见孩子次数少,所以有些时候,在孩子的事情上,她难免做得歪。” 她边听大人聊,边把凳子往后挪,凳脚翘起,她后仰靠墙,觉得挺舒服,还打了个哈欠。 晚上就睡在曲阿姨家了。母亲坚持要陪曲阿姨守灵,曲阿姨就让她去楼上房间睡。 曲阿姨家的房子大,房间也多,她领着她上楼,推开一间房说:“我给你拿毛巾牙刷。” 她跟着进去,见到墙上挂着的曲阿姨夫妻合照,知道这是主人房,小腿意外撞到个东西,她一低头,才发现柜边地板上放着一把吉他。 吉他歪倒,她弯腰去扶,手指头碰到琴弦,她忍不住刮了两下。 曲阿姨拿着毛巾过来,说:“这些都还没来得及收拾,腿撞到了吗?疼不疼?” 她摇头,问:“这个要扔掉吗?” “不扔,要放到仓库去。” 她多看了一眼。 “你喜欢吉他吗?”曲阿姨问。 她说:“我不会这个。” 进到客房,她把军大衣放到窗边凳子上,脱了鞋,她才意识到右脚脚背有点疼,她按了几下,后悔刚才没脱鞋给大人们看,这可不是污蔑,母亲总不能说她的脚也是婴儿肥。 楼上开着暖气片,她第一次见,还用手去摸了摸,不明白楼下怎么没开。这一觉睡得并不好,她开始想念家里的床。 次日天刚亮就起了,楼下充盈着香烛味。 准备送走遗体,曲阿姨说:“老韩说他这一生都活得很恣意,到这个年纪走了,虽然早了点,但也算喜丧。他和我都不是注重仪式感的人,但到底我们这代人不可能完全不尊重传统,所以葬礼需要办,但不需要伤心。” 于是她后来猜,当葬礼乐队一通荒腔走板,曲阿姨也能始终面不改色,大概就是因为她不是一个注重外在仪式感的人,所以没怪乐队的不专业。 小阳春作为亲外孙,自然全程在场,他神情肃穆,而她昨晚没睡好,也没精力去瞪他。 忙到天黑,客人也都散去,曲阿姨的女儿和前女婿送外地亲戚去住宾馆,今晚她和父母仍在曲阿姨家过夜,明天下午再搭乘曲阿姨亲戚的车去市区的火车站。 时间渐晚,大人们却不准备去休息,母亲叮嘱了她一句:“你跟哥哥呆家里看电视,别跑出去。” 她哪来的哥哥?!!! 她忍住,看出她们有事,问:“你去哪?” 母亲说:“我陪你曲阿姨出去办点事。” 她站起来:“我也去!” 母亲把她摁下:“你老实点。”又朝父亲撇头,“老喻,你看着她。” 父亲却说:“我陪你们一起去,不然我不放心。” 曲阿姨想了想道:“小阳,你陪着meimei,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她看见小阳春瞥了她一眼,这一眼很有点煽风点火的味道,她的肝又热了起来。 小阳春扬了扬手上的遥控板,意思是“去吧”,又懒洋洋地说了声:“放心。” 山中没大王,他们两个也没打起来,小阳春在楼下客厅看电视,她噔噔噔回楼上,打算洗洗睡。 关了灯,她在乌漆墨黑中辗转反侧,大约因为明天就能回家了,所以她有些兴奋,没丝毫睡意。 窗外隐约传来些动静,她以为父母回来了,跳下床扑窗户看。 两层小楼外黑咕隆咚,月光下有个男人身影站在墙根下。 看着也不像小阳春的爸,再说他爸送完客人回来了,他妈怎么不见人影? 她半截身子往外挂,想看得更仔细,余光突然瞄到一个影子正靠近墙根,她定睛一看,立马认出是小阳春,他脚步轻慢,手上还高举着一根棍子。 大约她人往窗外挂太多,存在感太强,小阳春突然抬头,两人四目相对,她脑子有点空。 墙根下的人影忽然转身,一下就能发现小阳春,她想都没想,抓起窗边凳子上的军大衣,朝下一抛。 “啊!”叫声短促,声音闷在了大衣底下。 小阳春趁此时机冲上前,落棍一下比一下狠。她鞋都来不及穿,冲下楼找座机,先打110,再打父亲手机,扯着嗓子喊:“爸,有小偷,你快回来!” 墙根底下,她的视觉盲区,正停着那两部被上过漆的自行车,这就是那个偷车贼! 挂回座机,她躲到大门背后偷看外面,那人不知道是不是后脑勺长眼,喊道:“去叫人啊!” “我打过电话了!”她回。 “蠢啊,喊隔壁!” 她光着脚冲出去,既兴奋又慌张,邻居家隔了段距离,三更半夜她蹦蹦跳跳:“救命——抓小偷——救救小阳春——救救小阳春——” 乒铃乓啷,邻居家大人纷纷冲了出来,赶在小阳春即将控制不住贼人前,把自行车小贼彻底放倒。 她跑得气喘吁吁,插着腰站在人后面喘气,小阳春还握着棍子,回头找了找,然后视线盯住她。 他眼神有点怪,她甚至看出对方有一丝咬牙切齿。 作者有话要说: “救救小阳春——” —— 感谢在20200620 20:27:11~20200621 19:21: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五月s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酥~~、云中仙盟倾城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叶昔 6个;考试加油鸭 2个;40628019、小添儿、36114490、猜猜我是谁、泡沫、星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要两只猪包 10瓶;性感小野兔 5瓶;hihiyannis、紫涓星君、嗷呜 2瓶;甄由美、why、cheryl、3116523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她当然知道这人为什么咬牙,她抬起一只脚,用脚底板搓了搓裤腿,这么冷的天,她光脚竟也没觉得冰,她给了他一个得意的笑。 见小阳春目光移到她脚上,她还把脚底板往前一亮:“跑掉我半条命!” “要截肢了吗?”小阳春凉飕飕地问。 她脚放回地面,质问道:“你什么态度,别忘恩负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