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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不穿这一身了吗?”我问道。虽然一天一换,但我实在是厌恶起了这舞女一样的服装,让我在这人人都没有多余一寸坠饰的军营里显得又累赘又惹眼。 “我想要和你一样正常的衣裳,正常的袍子,还有属于我自己的靴子和腰带。”按理说我不能穿靴子,但杉樱那天丢给我的白靴子卓娜提亚也没有收回去,她默认了,但我还是觉得这显得我不像个正常人。 “我想跑的话,靴子的问题是挡不住我的,而且我是人,会遵守诺言,就算安希澈瞎了,我也不会违反诺言。”看得到提到安希澈时她的表情难看了一下。但现在最多也就这样而已了。毕竟蹬鼻子上脸就是要循序渐进。 “是吗?” 她淡淡答道,好像没听到我在说什么。她只是在回避而已。 “你是怕我和李逸笙一样突然消失吗?” “小心你的嘴。” 说完这句她立刻没有停顿的警告了我一句,那一瞬间几乎可以说是凶相毕露。让我很惊讶,甚至多于恐惧。因为我是第一次见到卓娜提亚把愤怒毫无保留的表现在脸上。 “李逸笙是你杀的吧?”我走到小桌子前,跪坐在她的旁边。“想把我也杀了吗?李逸笙、李凝笙,两个中原女子,一个被父亲抛弃,一个被博德人强虏,但最后双双死在了自己珍视的人的手里,死的毫无价值,因为双方都很痛苦,。” 当我说李逸笙的坏话时,她的反应并不像对她失望的人。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那反应与芙蔻无异。李逸笙于卓娜提亚,等同于李逸笙于芙蔻。 而这一席话,并没有激怒卓娜提亚。卓娜提亚也是有血有rou之人,而且恩仇必报,除了对杉樱以外不会压抑自己的情绪。至少安希澈因为卓娜提亚嫉妒而马上付出了牺牲,让我第一时间明白了她是个什么人。 她会嫉妒安希澈,她会保护我,她甚至有些病态的独占欲。她防范我逃跑并不是因为李逸笙,李逸笙是被抓走的,与逃跑无关。她只是纯粹的怕我逃跑而已。 “杉樱都和我说了,但我不会觉得那就是实话,无论是杉樱说谎了还是因为她并没有眼见为实,她说的肯定不是实话。” 卓娜提亚没有言语。她只是看着我,又马上避开目光对视。 “我也不会叫你白雏,我知道那会让你难受,不管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也不是我所知道的白鹰女王的名字,我只知道卓娜提亚这个名字。” 看表情就知道了。她们都一样,姐妹们很像,受不了这样的诱惑。 “....”卓娜提亚终于放下了茶碗,顿了许久才开始言语。 “叫我提亚”她说道,“就像我叫你笙儿,叫我提亚,可以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这句话出口时,我已经不忍再说下去了。她那又像命令,又像迫求的语气与那心中的复杂却变成一句话的心情,我感同身受。 “...”我没有说话,不知原因,这回是我止步了。 十年的帐奴生活,漫长的如同好几辈子。我学到的东西不多,所以我在草原上并不能自食其力,只能像个寄居虫一样被人养着,以自由为代价换取生命。但是这生活让我唯一学到的东西就是观察人心。 每个人都是奴隶。每个人都被某种东西牵引着,控制着。 金币、力量、军队、美人、酒水、梦、自由、爱,每个人都有渴望的事物,都有穷其一生追随的事物。无论是再强大的征服者、再高贵的君主、再冷酷无情的刽子手,只要面对这种诱惑,都会慢慢失去背负,主动抛弃一切。 我想要的是卓娜提亚的信任。我想得到卓娜提亚女王的依赖。 我还是对她怀有最初的仇恨。 但是看到她真正渴望的东西居然如此渺小时,一种罪恶感笼罩了我。她是无情的征服者,碾碎所有脚下的敌人。她是强大高贵的白鹰女王,像怪物一样强大的武将都会折服在她的裙摆下。她也是明智的君主,赏罚分明,铁面无私,在她的营盘里我几乎没有见过争执。但是在这些高大身影的背后,有的只是一个振短翅的小雏鹰。睁着大大的眼睛,等待着温暖到来的白色雏鹰。 越是明白这一点,越是让我有一种欺凌弱小一样的罪恶感。太可笑了,我才是被俘虏被当做金丝雀圈养的奴隶,她才是至高无上令人敬仰的女王,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子呢? “报告女王,西南方向有五百重骑被我方截停”头上插着羽毛的士兵代表急军情,直接进门报告道。他一抬眼就看到我跪坐在一旁,卓娜提亚的表情则将哭之人一样,便愣住了。 “啊,好,对的,对的”卓娜提亚赶紧眨眨眼擦了擦眼睛,正着嗓子应答起来,“不出我所料,牵马来。”她说着站起身来想要走出毡房。 “提亚!”我喊到,卓娜提亚终于止住了脚步。 “提亚,叫你提亚不是不行,但是——”我说道但是时,她扭回头,仿佛不愿意听一样。 “但是请答应我的要求,我要换一身衣服,做个正常人。”我说道。 我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我自己也不知道,随口就出去了。 卓娜提亚猛地回过身来,睁大眼睛看着我,仿佛根本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当然,那太划算了。”她终于找回了原来的模样,平静的笑着,熟悉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