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都市小说 - 天崩泪流在线阅读 - 240 真假孝顺

240 真假孝顺

    由于天赋所限,野马就成为父亲徒弟之中为数不多的没有成为老板的一个。正是因为野马属于打工一族,所以也就不可能像老板那般自由。在野马得知父亲的死讯之后,他也只能在今晚方才赶到。

    从之前对野马的介绍之中,大家已经不难看出他一贯的强硬做派。但就是这样一个给人硬汉感觉般的野马,在来到父亲冰棺之前的时候,却不顾任何形象地嚎啕大哭了起来。他的哭与上午提前过来的姨娘(也就是野马的母亲)的哭又自不同。

    姨娘的哭也不能算是做作。用姨娘的自己的话来说,父亲生前是对她最好的人之一。父亲是个极具同情心的人。正是由于姨娘的不幸遭遇,所以每当姨娘来我们家做客,父亲总会给予她最最热情的款待。姨娘虽然是一介女流,但却养成了一天喝两顿白酒的习惯。只要是在我家,中午和晚上,父亲总会亲自为姨娘倒好酒水。当然,姨娘最最感激父亲的地方,还在于野马。将一向无法无天的野马驯服,是父亲对姨娘家做出的最大贡献。因此,上午,姨娘一来之后,就扶棺痛哭。哭得那个撕心裂肺啊!只是,姨娘的哭是“数哭”,就是一边哭,一边数说着父亲生前的种种之好。所以,这样的“哭”,不可避免地就存有了“做给人看”的痕迹。

    当然,有这种“着于表象”做法的人,可不仅仅是姨娘。姨娘是个心思单纯的人,她的很多做法,大抵都来自于她所生活的那个大环境。现在,社会上许多人都喜欢“做给人”看。比如,有上级领导过来了,就提前准备一下,这样才能尽可能地将好的一面展示出来。因此,下来视察的领导,所看到的就只是下面的人故意做给他们看的那一幕。如此一来,领导高兴了,因为他们视察所看到的全都是好的一面;下面的人特别是领导层的也高兴,因为自己的做作是有实效的,在上面领导的赏识之下,自己的前途肯定会一片光明啊!这样的双赢实际上是相当可怕的。可怕就可怕在,上面的视察不但没能发现问题并解决问题,反而会助长下级单位的慵懒。只要检查的时候做做样子,就能顺利过关,那么下面的人还有谁会愿意脚踏实地做点实际工作呢?

    这干部跟干部之间的事情,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的就甭瞎cao心了,因为cao心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是,这样的社会风气一旦形成,那危害的可就不仅仅是那些干部们了。现在,“军乐队”之所以能够大行其道,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做子女的想“做给人看”。现在,很多子女就是希望将老人们的后事办得轰轰烈烈,如此一来,别人就只会盛赞其孝顺了。即便是有人责其不孝,他们也好有话回人家:“我连军乐队(对于农村里的人来说,请军乐队的价格还是有些小昂贵的)都请了,又怎能算是不孝顺呢?”其言下之意就是,如果真不孝顺的话,那么我就会舍不得花那“军乐队”的钱了。只是,他们也不好好想想,难道这孝顺是可以花钱来买的吗?

    可悲的是,在现下,很多人都觉得,“孝顺”的美名是完全可以用钱去换的。我之前所提到的“替哭”,就是这种不正常心态的最佳写照。所谓“替哭”,就是孝子们自己哭不出来或者不会哭,于是就请军乐队的人来帮忙哭。由别人替你哭,因此称之为“替哭”。当然,“替哭”都是有代价的。“替哭”的费用,是按场次来计算的,即每哭一场多少钱。这“替哭”要就是声势,因此,军乐队的“替哭”之人会用高音喇叭绘声绘色地进行“数哭”。好家伙,那样板式的哭腔和数说一下子就能声震九天。很快,就能搞得十里八乡的,人尽皆知。其实,这就是请哭之人所要的效果。他们就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人们知道自己对老人的孝顺。而最最关键的是,偏偏绝大部分人都会被这样的假象所迷惑,听到这样哭声的,几乎都会盛赞一声“孝顺”。于是乎,最最受益的就变成了军乐队。因为,这样的风气越盛,他们就能够赚越多的钱。甚至,他们还会利用这样一种大众心态逼主家就范。“要‘替哭’!哪有人家不‘替哭’的?不要只图着现在能省下两个钱,你要想想事后,人家会怎么看你?”其言下之意就是,人家都这样,如果你为了省两个钱而不这样的话,那么人家肯定会指责你不孝顺。很多人在被军乐队这么一忽悠之下,也就只得忍痛花钱找人“替哭”了。

    很多时候,我总觉得,有些人就是试图通过办场轰轰烈烈的后事的方式来掩盖先前自己对老人不孝顺的事实。人死都死了,你再弄这些排场性的东西,又有何意义呢?为什么我不想给父亲买那么好的棺材?为什么我不主张请军乐队?其实,都是因为,我觉得,孝顺并不是“做个人”看的。只要父亲在世的时候,我是真心待父亲好的,那么我就是问心无愧的。当然,也只有父母在世的时候,对父母好点才算是真的好。否则,你再怎么“做”,那都是假的。

    我之所以认为野马与姨娘的哭不同,那是因为野马的哭完全是一种真情流露。野马只是在纯粹地发泄他心中的哀伤。野马没有数说。其实,一个真正悲伤欲绝的人,又怎么能在痛哭之时条理清晰地一条一条地数说呢?因此,我就非常厌恶军乐队的那种“替哭”。我记得,其中有一曲叫“十张桥”。听着那带着哭腔的思维清晰地一张桥一张桥地述说,我就觉得特虚伪、特讽刺。要不然,我也不会态度鲜明地提出绝不“替哭”这样强硬的要求了!

    看着野马放声痛哭、泪流满面的样子,我就知道,父亲的真诚并未白费。虽然野马只是个普通的打工一族,虽然野马只是空手而来,但现在,在我的眼中,他的形象似乎渐渐变得高大了起来。这样的形象,就绝不是父亲那些人模人样的老板徒弟们所能比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