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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群山贼是不是你手下的人?”她蹙眉问道,没把话挑明。 这下是真的瞒不住了,魏星阑讪讪说道:“他们在山上守了半月,起初以为我痴了,熟知我偏爱漂亮的物什,才扮作山贼送了剑。” 洛衾:……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主子和手下的人竟有一样的癖好。 “你们是什么时候搭上线的?”她又问。 “在临近逍遥城的客栈里,我四更时觉察到有人在房顶,于是出去一探究竟,发现竟是自己人。”魏星阑坦白道。 洛衾又是一阵沉默,这魏姑娘可真是厉害,别人半夜私会情郎,她倒好,私会了一群剽勇大汉。 “那逍遥城里卖花灯的老叟?”她接着又问。 “是其中一人所扮。”魏星阑回答。 “林中的马车?”洛衾问。 “也是他们执意要放置的,此事之后,他们便会离开。”魏星阑又答。 她话音刚落,洛衾那冷冷淡淡的目光又睨了过来,若是定力不足的人,早就被盯得瑟瑟发抖起来了。 洛衾沉默了好一会,心头有一把火在暗暗烧着,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她道:“既然你的人四肢健全、武艺高强,还有闲情扮山贼卖河灯,何不把薛城主和你自己托付给他们呢。” 言下之意,为何还要赖上她,还赖了这么久。 坐在一旁的魏星阑登时口干舌燥,一种无力应对的感觉油然而生,饶是辩口利辞如她,一时之间竟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她才说道:“我原本已经遣散了手下之人,他们偏不肯走,在我南下之时还暗暗跟了过来,天殊楼腹背受敌,所有人自身难保,我又怎能让他们再添一重负。” 洛衾心里那团火登时被浇灭了,只有一缕青烟在徐徐上升着,那烟绕到了她的舌根处,她唇一张,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朝魏星阑斜了一眼,心道,这人看着这么不靠谱,竟也是个讲情义的,罢了。 过了一会,她才后知后觉…… 不是,不愿给手下再添重担,所以就劳烦她这外人么? 魏星阑见她垂下了眼,那星眸里的冷意消失了大半,猜测着她多半是快要消气了,这才说道:“恩人不赶我走了?” 洛衾一哽,忍着没说出话来。 真是没完没了。 马车上的薛城主虽然又瞎又瘸,可他耳力过人,在双目失明之后,似乎还听得更真切了一些。 在摸索着将车厢垂落的布帘撩起时,他不巧听到了远处两人的谈话,那两个丫头刻意压低了声音,他虽听得不大清楚,可还是明白了大意。 他心知自己如今行动不便,若一直跟着魏星阑和洛衾,恐会成挣不脱的累赘。一直身居高位,他左右也不习惯依仗着两个姑娘存活,于是开口道:“我在铸剑谷有一友人。” 在说出口时,薛逢衣运上了几分内力,所以声音醇厚又深远,虽然没使上多少劲,可话音依旧传至了魏星阑和洛衾的耳底。 洛衾愣了一瞬,才意识到薛逢衣言下之意是,铸剑谷有人能蔽护他。 铸剑谷是什么地方,以心锻剑,锻天下好剑,这武林中提得上名字的剑,多半出于那处,多少英雄侠士不远万里、长途跋涉,就是为了去同谷主求一把剑。 她只依稀记得铸剑谷与逍遥城甚近,可具体在哪根本不知,但若是有人能照料他,也算是一件极好的事,于是又多犹豫了一会。 一旁的魏星阑细眉一蹙,一双凤眸转了转,在细细思忖过后点了头,“我们护你到铸剑谷。” 洛衾:…… 她还没开口,就被这人抢先说了。 魏星阑说完才朝洛衾看了过去,还装模作样地问:“你觉得如何。” 洛衾面无表情道:“甚好。” 这混账东西真是好极了。 …… 夜深,山中有些许凉意。 马车不远处那团火仍在烧着,照亮了一方天地。 洛衾坐在火堆边上守着夜,让那一伤一残在车厢里休息,她抱着剑,守着这欲灭未灭的火苗,时不时往里边添一些新的断枝。 马车上那裹着兽皮的水囊里剩下大半的水,她拿过来捂在手里,放在火边烤着。不过多时,外边那一层雪白的皮毛便被熏黄了。 透过那明黄的火焰,她忽然想起了一些事,一幕幕景象浮现于脑海之中,模糊得不像是记忆,而像是自己臆想出的一样。 万里的冰川,有雪,有霜,有正在将坚冰磨成刀刃的人,一个垂髫小儿在雪里奔跑着,在垂眸时,她竟看见自己的身量像是缩小了大半,身上穿着一身和那孩童一样的大红袄子,那袄子在雪下红得分明。 一只雪狼在后边紧跟着,像是一团圆滚滚的雪球,还没跟上,自个先被绊倒了,在冰山下嗷嗷叫唤着。 尔后噼啪一声响起,洛衾一凝神,只见面前的火堆将要燃尽,原本褐绿的树枝被烧得焦黑,余下了一些数不尽的灰烬。 她不知那雪山是什么山,磨着冰刃的人是谁,也不知道那穿着红袄子在雪里跑个不停的垂髫小儿长的是什么模样。 再过一会,本就模糊不清的画面在记忆力消失得一干二净,只记得那削皮刮骨般的寒冷。 洛衾那细长的眉微微一蹙,终于觉察到她记忆里的那道裂缝,蜿蜒又崎岖,像是断裂的山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