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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讪讪的,将杯子放下。 凤相道,“本相早有此意,只是这事说来难度颇大,你可省得?无论此举成或不成,你与本相,或者赞成推行此法的人,便都是要被旁人揪来骂的,只骂自己还不算,可能连家里后宅都不得安生。” 第35章 凤相所说,在来的路上我便考虑过了。家里后宅是无所谓的,薛芳大义,自然不会拦着我,至于后人……自打明了了自己对若白的心思后,我便再没想过自己会有后人了。 旁人要骂,也只能骂我一个人。 只是凤相大约是有这方面的顾虑的,如今开口提点我,想来也是在说我思虑不够周详。留在夏史里的凤昱廷三个字,该与惊才绝艳、无双丞相等词联系在一起,而非是模棱两可的官员改制与后人评说。 我顿了顿。 “是下官冒进了。” 凤相摆了摆手,笑道,“你我皆是一心为了大夏的人。本相身后空无一人,自然不惧什么,游新可是大婚不久,与新妇正是浓情蜜意之时。本相提点你,是叫你做事不要这般莽撞,便有一腔热情,也要想想身后的家眷才是,她们将身家性命都押给了你,你便该好生看顾才对。” 我又连道了几句是。引泉上了新茶,依旧是须尽欢,这次又换了杯子,是甜白釉的。 凤相示意我再尝一口,接着笑道,“今日之事,本相已知道你的决心了,此事你再去与慎德商议商议。论理,你们阶品都是不够提这事的,本相便再去内阁跑一趟罢,总得多几个人一同写折子。” 我原想着此事既是我提起,周若海也点了头,便该算上周若海一份,不料凤相又笑道,“长庆是个老狐狸,背后指点江山,面上却是缩头乌龟,游新可莫要把指望都放在他身上。” 我继续点头。 凤相起身,引泉又要来上茶,我便知道这是在送客了,于是也赶紧起了身,又说了许多劳烦凤相的客套话,这才告辞出了相府。 眼下时间尚早,天色却有些沉沉的了。 自打入了秋,天光便一日日的短了起来。京师中的人都在掰着指头算日子,再有不到一个月就是中秋了,过了中秋便逢重阳秋试,重阳过完了就是腊八,一转眼就又到年下。一年从头到尾,不过是眼一闭一睁,也不知都做了些什么。 圣上叫我抄《太宗例》,我丢给了青衿去做,他曾做过书童,这些事干过不少,模仿我笔迹亦不在话下。想来圣上那日也只不过是被尹川王挑唆了几句有些气急,所以才叫我抄了送到海公公那边,而海公公与我如今也有了交情,在这种小事上自是不会为难的。所以此刻又有些茫茫然了,凤相让我去与明诚之商议,可我总不大愿意去明府,说不清为什么,也许是实在受不了那种时时刻刻都被压制着的窒息感。 我信步在巷子里踱着,也不知胡中泽那头说的如何了。 罢了,还是先回府去,想想来日兰台若添了人,该制定些怎样的规矩才能让这《通史》顺顺当当的修下去。 还有紫渊,我倒要去藏书楼里看看,紫渊好好的是听了谁的挑唆,竟对自己主子下这样的黑手。打定了注意,我便叫了车,径直往藏书楼的方向去了。 往日在府里,从敞月轩到藏书楼,只要过一道廊,一处院子,再穿两扇门,途中花花草草也多,虽费些时间,但并不无趣。如今驾着车绕着府外的墙走,灰白的墙面看久了,竟觉得视线也飘忽了起来,难以聚到一个点上。 到了藏书楼门口,我跳下车,叫那车夫到府上正门去拿车资,接着挽起袖子,敲了敲门。 紫渊今日似不在府里。开门的是个粗役,往日里似在迎双阁里做些扫洒活计,见是我,那粗役咧嘴笑了笑,“青衿说大人这几日常往藏书楼来,叫小的在藏书楼里等等,果然便等到了。” 我蹙起眉,“有事?” “夫人这几日病得厉害,又不叫我们与大人说,几个丫鬟都是娇贵的,往敞月轩里传了几次话,也不听得大人回来,就叫我过藏书楼里来等等。”那粗役咧开嘴道,“我姓刘,夫人叫我老刘,原先便在这藏书楼里做扫洒的营生,大人许是不记得了。” 我看了他一眼,年岁有些大了,皮肤黢黑,油亮亮的。我确实不曾记得藏书楼里曾有这么一号人物,自买了这处府邸后,大多都是青衿在人员管理上下功夫,除了近身的几个我确实也不曾在意过旁人。 老刘又道,“大人眼下若有空,还是去迎双阁里瞧瞧吧。” “你来时这藏书楼里有没有人?” 我还不死心。 “小的在这藏书楼里等了一下午,并不见曾有人出来过。”老刘看似并不知我将紫渊放到藏书楼的事情,只是一直挡着我要进藏书楼的路,格外恳切道,“大人,您就去看看夫人吧。” “你何时去的迎双阁做粗役?” 便是在路上我也觉得这人有些可疑,于是便多问了几句。 “大人新婚,青衿说迎双阁缺人手,便叫小的过来了。”老刘笑的点头哈腰的,一手让着我,“大人往这边走走,那头青苔多,仔细湿了鞋。” 还不曾进迎双阁的院子,我便闻到了一股中药的味道。 静下心来想想,似乎自打我调入了兰台做参议,白鹭就来说过夫人身子不大爽利,我却一直以为是薛芳拒绝与我见面的借口,从未放到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