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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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孟言给了她一把伞。 却给阮烟披外套,揽着阮烟走路。 只因为阮烟是他的妻子。 他们之间难道不是商业联姻吗?没有任何的情感,为什么周孟言还会做到这些? 凭什么阮烟能享受到这些? 仲湛静咬紧唇瓣,感觉仿佛有张紧织的网裹紧她的心,让她快要没有办法呼吸。 走到南洋馆门口,翟镇一家也在此汇合了。 翟镇已经和周孟言谈完公事,既然下了雨,大家就决定各自回去休息,如果有淋雨的,赶快处理一下。 于是阮烟和周孟言回到了别墅。 阮烟去冲了个热水澡,换了身白裙,走出浴室,她吹干净头发,慢慢摸索到客厅,坐在沙发上,过了会儿,男人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瓶红酒。 把红酒放到桌上,阮烟闻声伸手摸了摸,“红酒?” “嗯,别人送来的。” 因为下午突如其来的雨扰了大家的好性质,刚才沈周派人送上一瓶producteur ande,作为弥补。 “要喝么。”他突然问。 阮烟想了想,点点头,“想尝尝。” 一分钟后,周孟言拿了两个高脚杯回来,坐在阮烟对面。 倒了两杯红酒,先是让酒醒了一会儿,而后阮烟抿了口,感觉浓郁的葡萄酒香吸引全部的味蕾,醇香浓郁,不算辛辣,特别好喝。 窗外的雨小了些,微风灌入玻璃窗,吹进卧室。 周孟言双腿交叠,收回看向外头的目光,喝完杯中的酒,而后看向阮烟的酒杯,竟然比他先到了底。 他重新给她添上,阮烟摩挲着酒杯,感觉两人面对面安静坐着,红酒虽好,氛围却很尴尬。 要不要说点什么? 纠结了一会儿,她轻声开口:“你是第一次来苏城吗?” 他视线转到她身上,“嗯。” “苏城的秋天就是这样,时不时会突然下雨,下完雨第二天气温就会骤降,我以前生活在这里的时候,就很容易感冒。” 他淡声问:“你住在苏城几年?” “小学前三年我是在苏城上的。当时想陪着外婆和小舅舅,就待在苏城,后来爸爸又把我接回去。”她喝完第二杯,“感觉那时候是最快乐的时光了。” 阮烟想起昨天聊到的话题,“我其实童年还有好多趣事,你……要不要听?” 男人敛睫,添上红酒,几秒后开声:“你说吧。” 阮烟就开始讲起她的童年故事,“那时候,我和小舅舅,加上周围邻居几个,一共有六个孩子,每个周末都要出门去逛苏城,我们给这种出行叫做‘苏城历险记’。 当时小舅舅就领着我们几个小孩子,坐着公交车去往市区各地。外婆不让小舅舅给我买路边的小吃,但是拗不过我撒娇,后来被奶奶发现之后,他还说是他主动给我吃的……” 喝着酒,阮烟的话匣子忽而之间就被打开了,她分享着自己的童年趣事,说了许久,面前瓶子里的红酒也渐渐少了。 “如果可以,我真想回到童年。” 那个时候,根本没有现在这么多的烦恼。 阮烟感慨完,意识到自己自顾自说太多了,好像都没有给周孟言说话的机会,于是她把话题转向他:“那你呢?别光说我,你的童年过得怎么样?” 阮烟:“你童年应该也有挺多好玩的趣事吧?” 男人闻言,仰头一下子灌下杯中的酒,又重新添上。 “没什么说的必要。” 阮烟疑惑,“没必要是……什么意思?” 周孟言垂着眸,瞳色深沉如墨,记忆再度翻涌而上。 他滚了滚喉结,扯起嘴角,轻哂了声: “我的童年很简单,只有一件事……” “就是努力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周总是有故事的。 25字红包~每个人都有呀 第22章 光亮 chapter 22 阮烟听到他的话, 一脸茫然。 “什么叫努力活下去?” 房间里沉默许久。 就在阮烟以为听不到他的回答时,面前传来男人低哑的声音: “就是你永远都不知道今晚有没有睡觉的地方, 讨债的人什么时候会追上门来。” “讨债?”阮烟怔愣住。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阮烟察觉到面前男人沉冷的情绪, 继而柔声问:“你们家是不是曾经……出了什么事?”她也没想到会把话题引到这个方向, 她问完后又连忙补充, “如果你不想说就别说, 没关系的……” 周孟言拿起酒瓶,给杯里重新添上红酒。 而后仰头整口喝完。 “我们家曾经破产过。” 是真正意义上的破产。 九十年代初, 周斯礼最早接触的是箱包行业。和秦锡结婚后, 他们所做的产业,在当时的林城, 风生水起, 开始出口国外。 有一次, 周斯礼签了一笔很大的出口订单, 生产出了一大批箱包, 谁知国外的营销商硬说这批箱包材质含有致癌物, 质量不合格,拒绝付款,并退回了所有的货。 这件事在林城闹得沸沸扬扬, 加上几个一直看他们不爽的竞争者在背后煽风点火, 这批箱包彻底卖不出去, 原本先给材料再让他们定期打款的几个供货商,找上家门,让他必须在一个月之内还完所有的钱。 他们态度很狠, 为了发泄愤怒,把家中值钱的全部搬走,原本华丽的别墅转眼间家徒四壁。 周斯礼卖车卖房,变卖所有家产,还欠了一百多万。九十年代的一百多万,对于周斯礼来说,是用命都抵不上的。 周斯礼和秦锡到处找人借钱,面对的全是冷眼和嘲讽,曾经的合作伙伴、大部分的亲戚、邻居朋友,瞬间翻脸,曾经周斯礼风光时期对于他们的帮助,照顾,昔日的那些旧情,如同从他们记忆中铲除,只剩下唾弃和逃避。 当时的周孟言,只有十岁。 一夜之间,他的世界全变了。 在别墅还没卖出去之前,父母白天出去借钱,让他一个人待在家里,那些供货商动不动上门要钱,疯狂捶门,在门外大喊大骂,周孟言一动都不敢动,就缩在书桌底下,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那些讨债的声音如同魔咒一般,直至高中,即使周家再次崛起,他晚上做梦还是会梦到有人上门讨债,醒来是一身冷汗。 有次放学回家,他看到讨债的人又在家门口,只好绕到后院,就被邻居和他们的小孩看见,他们对他各种讽刺,说只有狗和下人才会从后院进家。 他反驳他们,可是看到的只有冰冷厌弃的眼神,汇聚在他身上,狠狠把他作为少年的自尊心践踏在地。 羞辱感涌上心头,他逃得飞快翻墙进别墅,却狠狠摔了一跤。 当他整个人从泥土中站爬来,浑身都是脏的,手上的血混着泥,他疼得想哭,但是不敢哭,因为一旦发出声音,讨债的人知道他在家,一定会冲进来,逼着他打电话给爸妈。 没有钱,连食物都买不起,他能吃的东西,是父母从外面拿回来别人吃剩下的,馒头或者粥,甚至变质发潮,但是为了活下来,他只能吃下去。 把别墅卖了后,他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在破旧大楼的角落住过几天后,叔叔一家终于伸出了援手,把郊区一个农地里摆放农具的房子给他们住。 房子只有三十平,冬冷夏热,光线很差,还会漏雨,他们就只能缩在里头,想见不得光的怪物。 阮烟听着他的讲述,震惊。 “那……那后来呢?” “接下来整整半年,我爸都在各处借钱。” 周孟言垂下视线,眸色沉沉,“他甚至为了借钱……” 男人的声音忽然停下。 阮烟没有听到后半句话,房间忽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她感觉到面前的人强烈压抑的起伏的情绪,却在忽而之间平静如无风吹过的湖面。 “为了借钱而后呢?” 阮烟怔愣着,听到男人把酒杯放到桌上,“没什么。” 他起身,直接走去阳台,留下阮烟呆坐在原地。 这是她第一次听他讲起自己的事。 她没有办法去想象那样的生活,欧拉也濒临破产过,但相比于周孟言曾经的处境,只不过是小风小浪。 她一直以为,周孟言从小就家境优渥,过着精致的生活,原来他经历过这些,甚至还有的经历是他刚才没有办法说下去的。 难怪他说,最难的事是活下去。 阮烟感觉到一阵心疼。 外头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眼前的园林中白雾缭绕,烟雨朦胧,周孟言看着阳台外的风景,指尖星火明灭。 眼底的眸光深而远,渐渐的,他脸上再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忽而,身旁响起一道软软的女声。 “孟言……” 转头一看,阮烟不知何时站起身,走到了这里,她站在玻璃门之间,侧向他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