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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媛抬眸看了眼,柳建明也懒得猜她的心,他扬着眉毛想:反正今晚有的是时间让他好好交流。 前副驾驶右门还打开着,柳建明俯身弯腰叫了陆铭一声: “这么能叫叫唧唧。” 这后座小臂搭着额头,正低吟不止的陆铭心里着火似的,一股一股酒冒咕噜,难受的紧。这会儿听着柳建明的话了,迷迷糊糊的蹭一下直身却是把头一撞: “我的亲娘乖乖。”陆铭往后一倒,嘀咕声响倏忽急逝。 柳建明却极随意地视而不见着,出了门。而周警官独一人过来。适逢过来。 柳建明打趣:“周叔叔,那肖警官呢?” 周警官没好意思说罚他面站。吹着冷风安静一会,心头浮起是个明晃晃的大字: 陈仓暗度。 周警官心沉重的如坠了地窖。这会子翻翻眼皮子,瞧上眼柳建明,周警官霎时挪开了目光。只说: “这事都清楚了。”他肃穆地沉声说,“小肖也同我说了,今天不早了,就想回去。相关事件调查明日再说。” 周警官还比较在怕她捣蛋,温声放轻了补一句:“别急,能还你个公道。” 申媛应声轻。周警官松口气也就不想纠缠了,好巧正巧,眼睛一瞟看见了救护车鸣笛从浓厚的夜色一方亮灯而来。 周警官终于喘过气:“那建明,叔叔就先走了啊。” 柳建明有些漫不经心:“你去吧。” “所里有点事等着处理。”周警官热情地伸两只手紧紧握住柳建明:“下回过年上门的时候,再见上一面好好聊。” 柳建明扯了嘴角,富于世故地冷淡告别:“去吧。” 周警官慌慌急急地笑了下,缩回满是汗水的手。擦一下。他扭头又对叮嘱申媛: “这事儿一定给你圆满解决,你别担心!有什么问题打我电话就好。” 周警官是怕申媛打到所里,捅了上边鸡窝狗窝一团糟,全不宁,他自身这夹在柳建明与陆铭之间企图两手都抓,过河的“泥菩萨”不保。 柳建明站在那里,静飘飘地笑了一声,意味皆是不明,飘散在晚风倾袭野草的淡淡干燥的泥味之中。 这会子见申媛仍是不做声。老周自己也顾不得了,含着抱歉道:“那叔叔真走了啊。” 柳建明耸肩:“我再在这儿抽根烟。”他悠闲自在地转身掏了支烟,瞥着申媛,起了调戏之心:“你也来一支?” 申媛没响,倒是120与110一块儿的警笛交错长鸣了起来,此起彼伏地弥漫在空气中。 柳建明碰了一鼻子灰,倒是不在意,低头不紧不慢地一根烟尽数吸掉。他拍一拍。柳建明眯眼看着这一骑绝尘而去的车屁股,车尾冒烟的一缕混着烟的白气一块儿钻进柳建明鼻子里: “不赖。”他情不自禁吸了口,满足地淌进肺里。 一根烟很快吸完了,柳建明懒得再来第二根这会儿一直默默看着他抽烟的申媛半是沙哑地开了口: “你是那人的朋友?” 柳建明看她眼:“那人?” 申媛平静:“陆铭。” 柳建明嗤一下笑了,拿手掩了下鼻: “我俩是一路之人么?” 申媛笑道:“不是?“ 柳建明发现她笑起来格外迷人漂亮,没有酒窝,眼窝却深,睫毛半垂。 申媛用着她那副一看就很慵懒的面貌腔调,瞥他眼:“挺像的,你俩。” “哦?”柳建明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浑身一震。 申媛失了兴致:“我先走。” 柳建明下了劲,在她胳膊一抓,语调悠松:“上车,有点事谈谈。” 也顾不得申媛有没有兴趣,直接了当,二话不说地给她半推半就,拽上了车子。 柳建明打开窗,单手支在车框上瞄眼身边女人。事实是,在方才的几分钟内,他很多次的正大光明把这叫申媛地打量几遍有余。 “你,”柳建明放慢车速,让窗外刺破空气的风声暂缓,说:“不好奇我说的交易是什么?” 申媛轻飘飘:“我不傻。” 柳建明诧异而又好奇:“那你上来是觉得你答应了我的要求是么。” 申媛那扇窗下并无全关拢。丝丝风的抖声刺进,把她的声音都混淆得有一丝暗夜的迷诱惑人。她看着夜色,吐字异常悠缓。 “再打一次110不是难事。” “你。”柳建明愣了愣,被震住了。屁股下坐垫怎么做怎么不合适。正逢前头一个信号灯,他趁着绿灯转绿放缓车速,慢慢松开油门。在车身微停而惯性前倾之际,柳建明侧头去看: “老周叫你打他的电话。”他慢慢的说,故意把咬字念得格外轻吐慢吐,让申媛听在耳朵里低沉悦耳而意味明晰。 老周给的还是一只自己的办公机,心思缜密,他向来都是。然而老周这事情尽管做的让柳建明也觉得是心照不宣,暗水渠成。只是这自以为是引的暗水,却似乎被面前的女孩中途阻断。 申媛面无脸色地坐在副驾驶听了,也是不躲不闪,直直侧过头来对视着。她的眼又大又分明,瞳膜色素浅点。听了这话的申媛,被这么逼视着,无所顾忌地直视着开口: “我想打给谁我就打给谁。既然社会赋予了我这个权利,我自然也有我挑选使用的心情。” 柳建明轻声调笑:“你的心情?” 申媛不置可否,侧过头。 天上的月亮和明星。她的声音有一种不符合她年龄的低沉与沙哑: “你现在去哪?” 柳建明轻松地把车又开入绿灯的驾驶直道里,说:“我在想是不是要送你去爸的病房前。” 察觉申媛扭过头来又重新看他,柳建明心里好笑,却无所谓。漫不经心地把手掏入衬衣上口袋,摸了摸,没找着东西,这才发现西装在后驾驶,被他一个眼色打发走现在应该坐附近公车转站地铁回家的小刘放在后边。 “帮我拿下。”柳建明下巴往后一指。 “哪个?” “外套。”柳建明意有所指地笑笑,拿捏着话说:“你爸不是得癌需要钱吗。不然,” 他歪歪头,挑一根眉毛,“我看你也不像是做这行业的。你好像还挺厌恶的,觉得这么出来,是迫不得已?” 申媛摇头,麻木而又冷淡地望着前方,还得柳建明哭笑不得地再提醒一回,她才是瞟来一眼,递过了西服外套。 这正驾座的男的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过来,在外套口袋里一摸。 “你年纪也不大。”柳建明游刃有余:“还在读书,没有钱,想救父亲的心态我明白。真是好女孩,而好女孩能不能做这些呢,我以为也是可以的。那是你的自由。” 好女孩这三个字眼,透过这男人喉结蠕动声带震颤而出,清晰微沉,似是风吹过肋骨间隙视野阔然变大一般的舒畅。 他瞄眼申媛接着脸色配合做戏,微沉:“我这人最见不得这种。虽说你选择做什么,都与我这个萍水相逢素谋一面的男人无关,我也不禁觉得心疼。” 申媛不能瞧不出他的花招。这类有钱人的口蜜腹剑,不知对着多少女人都能如一千页的书籍,页页字行序列排准变幻组合不一,一个人对一张脸,还不带重复。翻书尚且翻快了,还有声音,他们的承诺却像是沉在大海里的一颗石头,除了梗塞在女孩的心头,却是与空气隔断,除了让人呼吸困难喘不过气,于他们而言是烟消云散一般的毫无所谓。 申媛沉默了几秒,短短的几秒钟时间,柳建明打右转向灯在开出公路外数十米,一盏黄灯的空寂小道边停车。又是一阵身不由己的惯性,申媛的身体弹起,又被安全带紧紧反绷过去。 再转头时,申媛已换上了半真半假的表情,她在对方的注视之下把手机掏出来,却不是报警,而是看时间。便耸肩,说: “九点三十,挺晚了。我看我还是先回——” “你住寝室,还是校外宿舍?”柳建明接道。 他一如前先的用眸色深沉的眼看着申媛,那眼眉都跟杂志上经常出现的那位十大精英十分相似,要是有父子对比照,任谁都说是一个模子所刻。 申媛便顿了顿,说:“我一个人住。” 也没想赘述解释,申媛转身就想下车,胳膊被人抓了住,同时那从身后侧把她拦了的男人用手在申媛的肩膀上着力一转。不容申媛心有异想,掏出他西装袋里拿出来的红钞票就在申媛的眼前,摇了一摇。 “打车也要花钱。” 这男人声音里难得透出一抹短促笑意,即逝了,在笑色未散之际当着申媛的面,松开了她肩膀的那只手也不怕申媛会趁此下车而逃,相当自信而悠闲地从口袋里又掏了五张钞票。 柳建明抖抖手指,变魔术一般,一掌一把钞,扑克牌在指间徐徐开屏一般熟练千手观音缓缓展开,传来的声音有条不紊:“这价比陆铭那小子的如何?” 申媛这会儿盯着那钞票两三秒,慢慢转了头。 柳建明沉着气,从申媛的眼底里望进去,看见她的野心与欲求,贪婪与渴望。 等着申媛不动声色,在时间里慢慢消化那些红钞所携的魔力。 “你要我说实话吗。”申媛平息了那火,如风燃起蜡烛将它在自己敞开怀的冰凉之中悬悬不决。她勾起嘴唇,那是种消遣笑意一般的音色: “这价,差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