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柳安安决定识时务一点,生怕嘴里咬着的帕子掉了,一口糯米小牙咬得紧紧地,偶尔抬头瞄一眼,晃得东倒西歪的背后,两侧的痕迹。 心中默默记了没一会儿,她痛苦地闭上眼。 什么都记不住! 完了,死在外面,连个回去的路都记不住,做鬼以后难道要当一个漂泊流浪的孤魂野鬼吗。 绝望柳安安被放下来的时候,一动不动,宛若死鱼。 “老大,我找到暴君了!” 扛了柳安安一路的男人体力十足。从正午扛着一个少女,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放下人来还精神抖擞,嘴巴叭叭叭。 柳安安随意睁开眼。 密林,潮湿,黑压压的,阳光都被拦在了外面,留下来的就是阴森。 很符合杀|人抛|尸的现场。 杀|人抛|尸现场还有几个黑衣男人。背着弓箭的、提着长刀的,黑色布蒙着面,一看就是贼人。 想必是那些在扶柳堤下手没有得逞的刺客吧。 想不通,刺杀暴君就刺杀暴君,为什么辛辛苦苦把她一个不入流的小人物绑了来。 还真有人替她问出这话。 “这个丫头怎么回事?” 穿着一身有别于其他人黑衣的瘦高男人,大马金刀坐在那儿擦着长刀,看见被扔在地上的小姑娘,起身过来用长刀的刀鞘戳了戳柳安安后腰,疼得她嘶了口气,不敢醒过来,继续装昏迷。 “遇上暴君不取了他的狗命,你大老远弄来一个小丫头?”首领似乎也很不能理解,口吻充满了恼火,“难道是暴君的女儿?!你觉着能威胁到那个没有心的男人?” 柳安安心中默默附和。 她不是暴君的女儿,但是名义上来说,现在也是暴君的妾,算是他的女人……但是,想要用她来威胁暴君,不是她妄自菲薄,实在是,根本无法想象暴君会为了她来涉险。 他不亲自动手杀人,或许是他的仁慈,但是她被人绑走杀了,他可能也就是让杨恩成再找一个乖巧的,在身边伺候吧。 “不是,老大,事出有因啊!而且她是暴君的女人!” 那个高壮的男人赶紧解释。 “我一个人去了一夜,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点痕迹。但是那个暴君贼得很,身边好几个侍卫都围着,根本不能靠近。就这个丫头落了单,我想着,空手而返总不行,好歹也要带回来了个什么吧。” “咱们之前不是也得到消息,说是暴君身边带了一个女人吗,说是他的小妾,宠爱有加,走哪儿都带着,时时刻刻都服侍在身边。暴君之前身边连个雌蚊子都没有,他身边能容得下的女人,肯定不一般。” “他的妾,定然是让他心中喜欢的,而且老大你想啊,这女人睡得久了,肚子里要是揣了个娃娃也说不定。那暴君就算不来救他女人,总要救他娃儿吧!” 高壮的男人还挺沾沾自喜,觉着他计划周密。 这群黑衣人的首领皮笑rou不笑用长刀刀鞘拍了拍他的脸。 “你想得还挺多啊。” 忍无可忍,瘦高的首领有些暴躁。 “你抓她干嘛!你就算是冲上去决一死战,还能弄死几个侍卫,我们下手的机会还大一点!你绑个小女人回来!绑她能干嘛!她在那个暴君身边还是个负担,而且她留在暴君身边谁都不知道她还能活几天,你绑一个将死之人回来,你还想要我夸你吗!” 首领长刀刀鞘又拍在柳安安的后腰上。 “醒了就别装死,睁眼!” 柳安安疼得眼泪花花,硬生生憋回去了才睁眼。 她对上那个首领的视线,飞速挪开视线。 这个首领的眼睛,有些可怕。比起暴君内敛的危险,他就像是一头狼,饿得绿了眼珠子,随时游走在肆意妄为边缘的凶狼。 柳安安从来没有一刻像是现在这么反应快。 “好汉,”她发现首领的眼神不对,又换了个称呼,“英雄。” “英雄,你说的没错,绑了我毫无用处。公子根本不会为了我找回来的。我就是一步废棋。” 她努力让自己显得更诚恳一些。其实也不用努力,她心里很清楚,暴君是不会为了她涉险的。她不但是一步废棋,还是一步死棋。 首领蹲下来,单手把自己垂在脸侧的细发辫甩开,用手背拍了拍她脸颊。她敢怒不敢言。 “你是他的女人,他不来救你,你也一点怨念都没有?” 柳安安脑中似乎短暂冒出来了一个小小的念头,那个念头还没有成型,就被自己打散了。 然后她口吻真诚道:“英雄,公子是大人物,从来不拘泥小节,像是我这种可有可无的小人物,大人物怎么会放在心上。小人物又怎么真的敢奢求呢。” “没有怨念,也不会怨念。” 只有期待了,才会因为期待落空而失望产生怨念,她怎么敢期望暴君来救她。 所以,她真的没有怨念。 “哟,倒是个可怜小丫头……我看你长得很好看,也细皮嫩rou的……”那首领语气还算客气,“你也挺倒霉的,撞上我傻兄弟了。小姑娘,你说的没错,你的确是个废棋,要你没用。” 意外的好说话? 柳安安心中生出希望,眼睛都跟着亮了几分。 “那,那你能放过我吗?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求活命!放我走就行了!” “哦?……”首领沉吟,对上柳安安充满生的希望的眼神,黑布下,他嘴角勾起,“不行。” 不但不行,柳安安心惊胆战地看那瘦高的首领用长刀在地上挖了一个坑出来。 那个坑,大小刚好能填进去一个她这么大的少女。 柳安安真的害怕到腿软,哭都哭不出来。 “英雄……饶命啊。” “小姑娘,”首领挖了坑,蹲下来,笑眯眯地,“你长得很好看,我也舍不得就这么杀了你。你看,你男人不会来救你,你要学会自救才行。” “这样,我给你一个自救的选择。你看,你是过来给我当妾呢,还是我把你填进去埋了呢?” 柳安安浑身一哆嗦,视线对上那新挖出来的土坑,心中纠结了好久,然后咬紧牙关,侧过头。 “麻烦,麻烦埋我的时候,替我立个碑。” 她不想死,但是她也不想去给别人当妾。 给暴君当妾,是义父的遗愿,是义兄放在她身上,整个镇南王府的期望。她不能对不起家人。但是要让她去给别人当妾,她宁愿睡在这一抔黄土里。 “呵,呵呵……有意思,给那个要命的男人当妾都愿意,不愿意为了活命给我当妾。” 那首领也果断,站起身,拔出长刀。 “你长得是很好看,不过无所谓,好看的人多得是,杀了你,我最多就是有点可惜。小姑娘,死后记得你这条命,是因为你心中的褚余而死。” 她心中才没有暴君! 柳安安一声惊呼压在嗓子眼,长刀直接挑起她被绑手的绳子。 她人小体弱,轻飘飘的,居然让那人直接用刀尖凌空挑起,甩到泥土坑中。 吃了一口泥土,柳安安呸呸呸三声过后,悲从中来。她吃一口泥土算得了什么,马上就要被活活埋了! 活埋!想了自己很多种死法,但是柳安安真的没想到,自己的死,居然是活埋!还是和暴君毫无关系的死法! 放弃挣扎的她躺在泥土坑地,宛如一条死鱼。 来世,她一定要是一个普通小姑娘,远离危险人物。 一捧泥土,撒了下来。 柳安安闭上眼,屏住呼吸。 爹娘,义父,我来了。 第二捧哗啦撒下来,劈头盖脸淋了她一身。 那个人,真的不会来救她,不要想了,不可能的……安心等死吧…… 柳安安等了许久许久,也没有等来第三捧泥土。 泥土坑上面,吵杂了起来。 她努力挤了挤眼睛,把眼帘周围的泥土抖干净,靠着双腿好不容易坐起来,脑袋顶正好冒过坑边。 她的视线中,那群黑衣人已经提着弓箭刀剑和人拼杀了起来。 而另一方来人,赫然是穿着侍卫服的十来个侍从! 前不久被迫分别的暴君带着那些侍从,真的追上来了! 充满煞气的高挑男人手持一柄长刀,轻而易举将挡在面前的人劈倒,血溅到他的脸颊,那双幽黑的眼中暴戾难藏。 他来了! 柳安安的心,骤然跳动。 他居然真的来了! 一万种不可能劝说自己过后,他居然是那最最最不可能的可能! 一下子,努力按压在心中的委屈冒了出来,柳安安一张嘴,眼泪就浸湿了眼眶。 “……公子。” 柳安安双手被绳子捆着,可她还有脚,不知道哪里来的动力,支撑她硬生生从坑里爬了出来,满身泥土,脏的像个泥巴人。 她眼泪啪嗒啪嗒地,被人绑架,被人威胁,差点被活埋,她都没哭,可是暴君来救她,她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就像是遇到危险后躲到大猫怀中的幼猫,安全了。 暴君提着一把刀,在厮杀乱战中犹如闲庭信步,挑开碍眼的阻碍,一路畅通走到她跟前来。 柳安安激动地抬起头,张嘴。 “公子……啊!!!” 男人伸出没有血迹的手,提起她的后衣领,然后,把人轻轻一丢,扔回泥土坑里。 在坑底摔得七荤八素的柳安安:“……”刚刚发生了什么? 感动和眼泪在短短一霎不见了。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