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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陷入了海平线以下,天空褪色成水洗般的深蓝,远处的小岛,海上归来的游艇,半空中飞过的水鸟,都成了黑色的剪影。 黎诩保存好录像,偏头问舒愿:“明晚还看吗?” “嗯。”舒愿点点头。 到马达京岛的第三天才算是真正的集体活动,任撩带来的大疆悟派上了用场。 “这个能飞多久?”乔绮问,她今天穿了长及脚踝的裙子,阿一则是一身淡蓝色的汉服,俩女生都为今天的航拍做足了准备。 “二十分钟左右,所以咱们不能磨蹭,”任撩调整好机器,转头对顾往说,“往,那还像上回那样,你控制云台拍摄,我来控制飞行器?” “行。”顾往应道。 舒愿还没见识过无人机,好奇地蹲在一旁看任撩cao作,这大概是他在学习和舞蹈以外接触率为零的事物。 黎诩碰碰他的肩膀:“走,我们先去那边找好站位。” “用不用摆动作啊?”舒愿问。 “你爱摆就摆,”黎诩笑道,“不用拘谨,像昨天那样随便走走就行。” 拖尾沙滩作为背景最适合航拍,一群均已成年的年轻男女在阳光下踩着浅水蹦跶,在镜头下将尚未泯灭的孩子气发挥得淋漓尽致。 把岛上以及附近镇上的各个项目都体验了个遍后已经是七月末的事,玩累了的人在回程的飞机上睡了过去,只有舒愿睁着眼看窗外的景色。 “怎么不睡?”黎诩凑到他耳边轻声问。 舒愿收回视线,靠在椅背上沉默了片刻。 “回去就开学了,”他说,“高三了。” “学校今年要强制上晚修了,”黎诩叹了声,“晚上十点下课,你还有车回家吗?” “没,”舒愿闭上眼,“或许要申请住宿了。” 黎诩看着舒愿入睡,自己不知何时也阖了眼沉入梦中。 兴许是处在天上的缘故,黎诩梦见了白霜,他的母亲穿着那袭他最眼熟的藕荷色长裙,摸着他的头顶柔声说:“别贪玩了,要开始拼命了。” 十九岁的黎诩清晰地看见母亲抚摸的是十五岁时的自己,他想上前握白霜的手,遗憾的是只触到了虚无的空气。 醒来后飞机已经着陆,宋阅年的手停在了他肩膀上方:“你们俩睡得可真沉。” “大后天就开学了嘛,”顾往扒着舒愿的椅背打趣他们,“不多睡点怎么行。” 回家的路上黎诩先让出租车司机绕远路把舒愿送回佳玺名邸,再把自己载到了悦歌山庄。 稀罕的是大周五的黎文徴竟然在家,还挺悠闲地在厨房里做点心。黎诩刚搁下行李,吴阿姨就过来扯他的手:“先生知道你回来,在给你准备小蛋糕呢。” “他那是自己想吃。”黎诩不以为然,摸了果盘里的苹果正要吃,黎文徴在厨房门口喊住他:“那个还没洗。” “哦。”黎诩把苹果扔回去,起身拎起行李箱要上楼。 “等等,”黎文徴摘下隔热手套,走过来按住他的行李箱拉杆,“先吃点东西再上去吧。” “……行吧,”黎诩返身在餐桌旁坐下,“你今天怎么在家?” “昨天刚出差回来,”黎文徴从厨房端了一整盘拔丝小蛋糕出来,“倒是你,去旅游那么多天,怎么不给家里打个电话?” 他的语气还算温和,黎诩知道他没有责备自己,但是想起在飞机上做的那个梦,他对黎文徴的态度如何都好不起来。 “你不都说你出差了吗,我打回来让谁接,狐狸精?”黎诩往楼上瞟了眼,“哦对,他们俩不在?死了?” “他们出去了,”黎文徴轻叹,“你别对他们怀揣那么大的恶意,你姚阿姨没你想的那么坏。” “打住,再给她说好话我等她回来就扇她脸。”黎诩抓了俩蛋糕离座,一手拎起行李箱踏上台阶,黎文徴叫住他的名字:“小诩——你的生日礼物我放书房了,你看看喜不喜欢。” 黎诩头也不回地上楼,经过二楼拐弯处时探出头来:“高三开始我要住宿了,以后每周六中午才能回家。” 书房的门开着,黎诩站在门外做了良久的思想斗争,脑海里蓦然闪过黎诀晃着黎文徴送的新手机朝他炫耀的样子。他松开行李箱拉杆,踏进书房后目光逡巡了一周,最后锁定在书柜旁的新贝斯上。 很突兀地,他想起了白霜写在日记本里的一句话,忘了是在哪个日期,也忘了是在哪一页。 ——我知道在我们之间他更爱她,但是在两个孩子之间他更偏爱小诩,这就够了。 八月刚开头,琩槿市还处在最热的阶段,清禾中学高三的学生就开学了,学校为保证学生有良好的休息环境,特意把最新的宿舍楼分配给了这届的准高考生。 舒愿把行李往宿舍楼上搬的时候,在旁边经过的学生正讨论着有关天气的话题。 “这鬼天气,什么时候才能降温啊,学校也不给咱装个空调,住新的旧的有啥区别?” “美其名曰锻炼学生意志呗,领导不是都爱这么说嘛。” “在教室没空调就算了,睡个觉还得受罪,就靠天花板上那俩晕头转向的风扇,能熬过这夏天吗?” “你还真别说,肯定有人能熬过,”那人压低了嗓音,“听说校霸这学期也申请住宿了,他倒好,其他人都是八人寝,就他住的两人寝,咱们宿舍那些插座不是没电么,他那是通电的,没空调起码也能自己带大风扇回去,忒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