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节
可是这么一个拿到了奖项的孩子，却告诉他, 他之前其实并不喜欢钢琴！这简直是让萧坤不敢相信！还有儿子以前竟然差点儿得了抑郁症, 这更是让萧坤完全想不通。 楚云荟给萧坤一个晚上的时间来考虑离婚的事情, 实际上, 就是要让萧坤答应她。 因为除了答应离婚之外, 萧坤根本就没有其他的选择。 晚上吃饭的时候，楚云荟和萧安蕊母女两人都没有下楼吃饭，是佣人送上楼吃饭的，萧安旭和萧坤父子两人坐在餐桌这里, 萧坤脸上带着苦笑。 “安旭，你mama说的是对的么？学习钢琴, 对你来说，是一件不快乐的事情么？” 他终于有机会对儿子问出这句话，在很久之前, 萧坤是从来没有想过要问这个的，因为他是一个钢琴家，他的妻子是一个小提琴家，在这样的情况下，萧坤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儿子会对音乐之外的东西感兴趣…… 就算是知道眼前的安旭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可是萧坤也没想到这么多年儿子的音乐生涯，竟然都是来自于自己的逼迫？这件事情让萧坤无法接受。 “爸，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过钢琴，小时候总是听所有人说您是这个世界上很厉害的钢琴家，听很多人说mama是超级厉害的小提琴家，所以他们理所应当的认为我就该去学习音乐，弹钢琴也好，拉小提琴也好，好像没有其他的选择。” 这十多年了，萧安旭此时才终于放松起来，不用担负父亲的期待，不用担负父亲这么多年对音乐的追求，萧安旭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我有些时候会有些羡慕蕊蕊，她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考虑那么多事情，无论是爸爸的荣誉还是mama的荣誉，她都不用背在肩上，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 在这个家庭里面，或许很多人看到了萧家的财富和地位，但是对于生存在萧家的萧安旭来说，这里是他最珍惜的家里，却也是另外一个囚禁他的牢笼，虽然最后萧安旭甘心情愿被囚禁，但是这并不能证明这一切都是最好的选择。 他小时候学钢琴，那会儿不懂的是为什么，后来知道了爸爸的期盼，知道爸爸想要将自己培养成享誉世界的钢琴家，所以也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只是为了爸爸而努力。 “可、可那不一样……你meimei，你meimei是因为没有天分……”萧坤听到儿子的话，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随后给出解释，这是这么多年他心里真诚的解释。 这话如果是楚云荟听到，恐怕又要对着萧坤一阵骂，萧坤这个人优柔寡断，却也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对萧安旭说的好听，是父亲的关心，可是很多时候，都会用他曾经的成就去绑架萧安旭，希望萧安旭变得更加的优秀。 “或许吧，但是那都不重要了，爸爸，我已经决定离开萧家，不再继续深造钢琴，我想要做其他的事情。” 摇摇头，萧安旭不想要纠结这些，他知道自己该如何做抉择，知道自己怎么样做，才是对母亲最好的结果。 或许这对于父亲有些残忍，但是父亲那样对待母亲，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呢？ 他已经鸠占鹊巢这么多年，也该是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离开家里？离开家里你要去哪里？不深造钢琴你要做什么？你今年才十九岁，人生不过是刚刚开始，就算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安旭你依旧是我的儿子，就算是你mama不要你了，我还要你呢！你是国内年轻人里面最优秀的钢琴家，你知道在未来你即将为国家带来怎么样的荣誉么？现在就因为你mama的一两句话就放弃了？” 萧坤忍不住激动起来，提高了声音，他站起身来，质问着坐在那里的儿子，不敢相信，这些触手可及的荣耀，就被这个孩子轻而易举的放下。 知道父亲心中的想法，萧安旭也有些无奈，可还是仰着头看向父亲。 “爸，我放弃钢琴跟mama没有关系，您现在与其跟我纠结这个，倒是不如想想如何才能够挽回mama的心，而且您就真的不在乎您的亲生儿子么？他离开了您十九年，你就从来没想过那个孩子是怎么过的这十九年么？你知道一个普通家庭里面出现一个精神病患者之后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么？” 越是看到那些详细的资料，萧安旭心里就越是愧疚，因为自己亲生父母的贪心，所以他占据了萧清荣的位置，而且对方还是一个自闭症患者，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抛弃，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萧安旭觉得羞愧难当，他无法再呆在萧家，他不想伤害母亲的心，更是不愿意让萧家更加的混乱。 “……”萧坤被质问的说不出话来，他很难去想象一个病人的情况，就算是对方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可萧坤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些，此时听到萧安旭的话，只能够噎了一下，最终硬着头皮道。 “那他不是被你mama接回来了么？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起来的，你妈肯定会找厉害的人照顾他的。” 他理所应当的将一切放在楚云荟身上，对于这个生病的儿子没有丝毫的关心。 这样的萧坤，让萧安旭只觉得心里难受极了，也明白了母亲为什么会要跟父亲离婚，因为到了这个时候，父亲想要的东西，跟母亲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母亲把清荣接回来，那是应该的，清荣是母亲的亲生儿子。 可是父亲呢？父亲把自己留下来，难道只是因为养育了自己十九年么？ 萧安旭忽然有些难受，甚至有些突兀的问了一句话。 “爸，如果我在钢琴上没有天赋，没有像是现在一样参加比赛得奖，你是不是就不会留下我？” 虽然不想要承认，可是作为父亲的工具人，萧安旭是有这个感觉的，从小到大的练琴，他的人生几乎是有百分之六十的时间都是跟钢琴和父亲度过的，他拿到那么多奖项，也不是为了弹钢琴的荣誉，也不是为了什么音乐的自豪，其实就是为了满足父亲的虚荣心。 “你说什么呢？你是我儿子！我养育了十九年的儿子！” 萧坤不敢相信的看着儿子，不懂儿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结果身后却传来了妻子带着冷笑的声音。 “萧坤，你也不用在儿子面前装了，两年钱的英国钢琴比赛你还记得么？当时安旭发烧三十九度，医生都说了要让他好好休息，你是怎么做的？你为了不让安旭错过当时的比赛，硬是让医生开了可能伤害到脑部神经的药物给安旭吃，你知道我当时听医生说这个的时候有多害怕么？这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过安旭，就是为了维护你这个好爸爸的形象。” 楚云荟以前的时候，都劝着自己理解丈夫，丈夫对音乐上的追求比她更加的明朗，不像是楚云荟，虽然小提琴非常好，但是真正让楚云荟享誉世界的，并不是她的小提琴有多么好，而是她的身份和她做下的那些事情。 而萧坤是真正的在钢琴上很厉害，靠着钢琴让所有人都敬佩。 这样的一个人，在孩子出生之后没多久就开始培养儿子，几乎是把所有的心血都投注在儿子的身上，想要让儿子完成自己以前从未完成过的梦想，从小到大，萧安旭几乎是成长在鲜花和掌声之中，家里的那些奖状奖杯都放了好几个房间，这些是萧安旭的荣誉，倒是不如说是萧坤的荣誉。 听到母亲的话，萧安旭也愣住了，两天前的英国钢琴比赛，当时萧安旭还没成年，算得上是少年组的钢琴比赛，当时他因为飞机的关系水土不服导致了发烧，几乎是烧的脑袋都要炸了，结果父亲找来了医生，吃了一种药之后，就瞬间清醒起来，在隔日的比赛上，甚至还拿到了当时的比赛冠军！这件事情萧安旭还记的清楚，虽然后来回家之后一个月都在不停的反复发烧，但是萧安旭心情依旧很好，因为拿到了冠军，觉得自己没有被病症耽误比赛…… 现在倒是没想到，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我那不是不想要让安旭错过比赛么？如果那次少年组错过了，安旭就成年了，不能再参加少年组了，而且那个药副作用也没那么大……” 萧坤脸色苍白，想要给自己解释，可是楚云荟这一次却是不愿意体贴对方了，以前的时候，这家里一共四口人，楚云荟这个做妻子的体贴萧坤，让他追求所谓的钢琴梦想，做儿子的萧安旭虽然对钢琴并没有那么痴狂，却也是为了父亲的荣誉在努力。 萧安蕊在音乐上天分不高，倒是被萧坤放养，对父亲的感觉是认为父亲对哥哥太严厉。 几乎是一家子都在体贴萧坤。 “副作用不大你怎么不吃啊？我当时没有在英国，如果我在的话，我是绝对不会让安旭参加那次比赛的！而且有些时候我并不想拆穿你，安旭到底喜不喜欢钢琴，从小到大难道你看不出来么？你就会拿着你曾经的成绩逼迫安旭去学习，女儿出生没多久，你也是想培养女儿的，结果发现蕊蕊在这方面一点儿都不如安旭，才放弃了蕊蕊，你当我不清楚么？” 谁家五岁的孩子每天被逼着练琴六个小时的？在往上的时候，十岁的萧安旭几乎是一天有十个小时练琴，手都成了条件反射。 所以那个时候只要是楚云荟回家一趟，就会把萧安旭带出去玩，完全不学音乐的那种，她不希望孩子被逼。 “……不是，不是这样的。” 萧坤摇头，虽然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但是此时依旧是不承认这个消息，而萧安旭也不希望父母因为这个争吵。 “爸，妈，你们不要吵了，我已经决定不继续深造钢琴了，之前我一直都对摄影和录像有兴趣，所以之后可能会去学习这些，爸，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跟mama没有关系，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有在钢琴这条路上坚持。” 萧安旭永远都是这么乖巧贴心，让楚云荟看着这孩子，心里叹一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这世事无常，任何事情，从来都没有两全其美的时候。 萧坤气的不说话，他无法接受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继承人，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弃了钢琴，对于萧坤来说，钢琴就是他的生命，而儿子是他培养出来的最好的继承人！ 最终楚云荟上楼去了，萧安旭也走了，萧坤一个人气的在楼下喝了一夜的酒，只可惜，任何事情都是要走到结局的。 楚云荟的律师一大清早又来了，萧坤被想要假装喝醉了，却是被楚云荟灌了醒酒汤，最后只能够气得牙痒痒，然后签下了离婚协议书。 “明天的时候我们去离婚。” 看到丈夫妥协，楚云荟这才点头，离开的时候，是萧安旭送的楚云荟。 “我会在家里照顾爸爸几天，等照顾好之后，就离开，妈，以后你好好照顾好自己。” 萧安旭坐在车里，有些情绪低落，他其实心里很舍不得楚云荟。 “恩，你自己也照顾好你自己，有事情打电话给郑叔叔，我之前给你的卡可以用。” 楚云荟绷着脸，似乎看着很不高兴的模样，但是说出来的话依旧是贴心的，她知道，这件换子的事情中，安旭是无辜的，只是她已经做出了选择，就不能够同时去担负两个孩子的未来。 不过对于安旭离开丈夫，不打算继续深造这件事情，让楚云荟倒是有些意外。 快到家里的时候，楚云荟忽然扭头看向萧安旭。 “你为什么不继续去国外深造？按照你现在的情况，未来在音乐界前途不可限量。” 虽然是被丈夫逼着学习的，可楚云荟依旧承认，这孩子是一个有天分的孩子，在音乐上的天分是不错的，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好的音乐家。 可听到这话的萧安旭却摇摇头，他说道。 “不了，这么多年我都是逼着自己弹钢琴的，这一次，我想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他笑起来，带着几分少年的纯真，让楚云荟不好再说什么，随后车子到了地方，母子两人分开，这一别，便可能是此生不见。 萧安旭站在那里，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他想，将母亲还给清荣，他是有些后悔的，因为母亲从现在开始，就不是他的了。 随后的第二日萧坤和楚云荟两人拿到了离婚证，萧坤想跟楚云荟说话，可是楚云荟却根本就不理会，直接扭头就走。 今天上京市的楚家，还有一些特殊的客人，这一家客人，就是孟家的人。 这次来上京市为了感谢萧清荣，孟超请了假，带着孟甜和安天朗安媛媛，还有非要一起来的刘医生，来到了上京市的楚家拜访。 方医生也在，所以他们倒是先坐在了一起。 “所以就是这个曲子，听完之后就让自闭症患者开始说话了？” 听完了手机里面放出来的曲子，方医生有些惊讶，这曲子对他来说，是很好听，可是却也是听不出来这曲子怎么就对自闭症患者有什么好处了…… “对，除了安媛媛之外，我这里所有参与治疗的自闭症患者，有六十多个都因为这首曲子学会了喊人，对外界似乎开始了第一次触碰，不过这些自闭症患者大都是十岁以下的孩子，对音乐比较敏感，十岁以上的孩子有的还在听，也不知道有没有结果，这是我带过来的数据，方医生可以看看。” 刘医生将自己带来的数据还有自闭症患者的一些资料给方医生，来之前已经询问过病患家属，为了能够知道或者是发现更好的治疗方法，患者资料也是一种很重要的研究手段。 方医生拿了资料开始看，上面记录的很详细，大都是在听完曲子之后多久会开始说话，然后对语言的运用以及之后产生的一些连锁效应等等。 或许对于平常人来说，这一两个月学会喊爸爸mama听起来好像是奇奇怪怪的，但是对于自闭症患者来说，却是一个非常进步的事情了，因为这代表着自闭症患者正在从自己的小世界中迈出来，一步一步的走向现实世界。 这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开端，只要能够找到这个音乐所带来的影响，以及研究是否还有对自闭症患者有独特影响的音乐，一旦这个课题成立，那么就会改变无数自闭症患者的命运。 之后两人谈论的都是关于心理疾病的医学术语，一旁的孟超等人都是听不懂，却也在努力的听，倒是陈老婆子过来，看到了可爱的安媛媛，想到清荣正准备弹曲子，便叫来孟甜带着安媛媛过去听。 依旧是花房这边，楚家的人发现了萧清荣很喜欢花房之后，便将钢琴放在了花房里面，今天是萧清荣弹奏钢琴的日子，或者说，是老师们过来教钢琴的日子，这些时日，老师们最喜欢的，就是教萧清荣钢琴了。 陈老婆子带着孟甜孟超还有安媛媛过来的时候，老师正在弹奏今天想要让萧清荣弹奏的曲子，一首国际名曲《致爱丽丝》，这首曲子是一首表达了钟爱的曲子，琴声悠扬美好，给人一种甜美的感觉。 当然，这花房里面到处都盛开着鲜花，各种各样的鲜花就在眼前，就连北边的一扇玻璃上，都缠绕着紫藤花，看起来无比的漂亮。 陈老婆子做出禁声的姿势，孟超和孟甜也安静的看着坐在那里的人，萧清荣已经跟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完全不同。 今日的萧清荣身上穿着白色的衬衣，头发被高高的绑在头顶，看着倒是多了几分绅士和儒雅，让孟超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当初第一次见到萧清荣时候的模样，那个时候对方还是阿财，还是个看着就觉得很奇怪的孩子。 老师一曲终了，便是站了起来，随后萧清荣那白净的双手就放在了钢琴上，孟超瞪大了眼睛，他想起那日自己看到萧清荣捏着叶子的模样，也是如此，这孩子双手纤长漂亮，一看就知道是一双弹钢琴的手。 随着那白净漂亮的双手在琴键上飞舞，悠扬而又梦幻的钢琴声再一次响起，这一次，虽然是同样的曲子，可是听起来，却总是有一种不同的感觉，让人觉得更是美轮美奂。 在这样的一个美好温馨的花房中，随着萧清荣的钢琴声越飘越远，竟然是有窗外肥来了几只蝴蝶，它们飘在花朵上煽动着翅膀，一如次陈老婆子所说，萧清荣一向是比较招这些动物之类的喜欢。 而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在钢琴正在弹奏的时候，安媛媛忽然挣扎开了母亲的手，然后到了一个小花束那里，竟然是采下了一朵紫色的小花，然后走到了萧清荣的身旁，在那曲子终于落下帷幕之后，可爱的小姑娘站在那里，举着手里娇嫩的紫色小花，眼睛都在发光，将小花花赠与弹奏了钢琴的少年。 这一幕让孟甜都吓了一跳，因为以前的时候媛媛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行为的，而陈老婆子也是看着小姑娘的动作，倒是觉得这小姑娘这自闭症肯定是能好的，都知道采花送人呢…… 萧清荣收回了放在钢琴上的手，这才看向了小姑娘。 “……花花！” 小女孩儿软糯可爱的声音响起，安媛媛仰着小脑袋，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完全没有之前的无神，此时欣喜的看着萧清荣，这让本不愿意说话的萧清荣，倒是主动伸出手，接过了这姑娘手里的小花花。 “谢谢你。” 他第一次开口说话，却没有其他人那样的沙哑或者是发音不灵敏，这样如同清泉一般的声音让人听起来只觉得耳朵都舒服了几分，让萧清荣的老师都吓了一跳，更何况是陈老婆子！！！ 不过这也就是这一会儿，只是三个字之后，萧清荣在此沉默，安媛媛的眼神也没有了之前的光芒，仿佛之前所出现的一切，就如同幻觉一般。 可陈老婆子是真的高兴啊，她高兴的不行，赶紧去找楚云荟和医生们，于是刘医生和方医生赶紧过来，接着从陈老婆子和孟家人口中，得知了两人‘交流’的事情，这更加让方医生确定。 萧清荣的病症根本就不是普通的自闭症，而是一种天才病，他不说话也不是因为不会说话，而是不想说话而已。 这次的研究算是有非常大的进展，方医生特地要了花房这边的录音机，因着萧清荣经常在这边学习音乐，为了留下儿子的痕迹，楚云荟早早的就在这里放了录音系统，都是最好的东西，所以录制出来的，都是音质极好的音乐，两个医生打算把萧清荣的音乐都给研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