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
第二天是休息日，虽说如此，刹那还是起了个大早。 “哥哥，差不多了哦……我说哥哥，居然自己起来了。” “啊，是不是很意外啊。” 当花铃毫不客气地推门进来时，刹那已经换好衣服，一副准备就绪的样子了。 “老爸和老妈么？” “虽然昨天很晚回来，但已经在客厅坐着了。” “还真是忙啊。” 刹那稍微有点内疚，毕竟是为了他自己的事情。如果说，刹那一个人去的话，也不是办不到，只是父母更想第一时间了解情况，所以即使在周末期间中午有工作，也会起个大早陪刹那一起去。 在客厅简单地吃过早餐后，父亲把车从车库里开了出来。 “花铃，难得休息日，其实你可以不用去的噢。” “不行~我也很担……好奇啦~” 副驾驶坐着母亲，刹那和花铃坐在后面的位置。 此次前行的目的地，是市内最大的综合医院，因为时处春季，流感传播的关键时期，加上父母还得赶着上午班，所以才会挑选一个平时刹那都还在睡懒觉的时间出来。 如此，挂号窗口并没有多少人，他们所挂的神经内科也没有人排队。 刺鼻的药水味弥漫的医院走廊里，只能听得见零零碎碎的人声，大屏幕滚动的红色字条和播报的中性音都显得刺眼又单调。室内的温度比室外还要阴凉一些，刹那都忍不住直搓手臂。 挂号完毕后，在父母和花铃的陪同下，刹那化身为病人，一起乘坐电梯到达四楼，往左手边的方向直走。在昏黑的走廊里，那股阴凉更加渗人。 他们在亮着绿色灯光的‘神经内科’室停下了脚步。 敲门三声，等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回应后，刹那打开了门。 “打扰了。” “好久不见，医生。” 那是一个下巴蓄满胡须，带着细框眼镜，仔细一看还会给人一种老成学者感觉的老医生。 “好久不见，羽岛夫妇，还有羽岛兄妹。” 医生那双粗糙的手正在白纸上书写着什么，见到刹那等人进来后，那张疲倦的面容微微咧开一个笑容。 “您很忙呢，医生。” 看到那样子的医生，刹那心想，该不会每个成年人都这么忙碌吧。因为那张表情给人一种僵死、麻木的感觉。他不禁感到同情、关切地问候一句。 “啊，这点程度没关系的。” “那么，例行检查就拜托你了。” 刹那拍了拍花铃的肩膀，她似乎有点紧张，脸上的表情很是难看，但因为是刹那的个人检查，所以还是得请他们三人在外等候。 “羽岛君看上去很精神呢。” “嘛，还好吧。” 把门合上后，医生按了按眉心，重新坐回位置上，并示意刹那坐在他的正对面。 “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好事之类的。” “好事么……” 刹那仔细回想一下。 喜欢上宫城是一件好事，加入奇葩社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在学校加入社团了，也有喜欢的人呢。” 虽然面对医生要说这些内容，刹那还是会感到有些难为情。 “这、这样啊……” 医生提了提眼镜，脸色有一瞬间变得苍白。 “怎么了？” “不，没什么……羽岛君在学校有好事情发生再好不过，况且也对治疗有很大的帮助。” “嗯。” 医生重新振作起来，从刹那手里接过病历单，此后又对刹那提了一系列问题，比如生活习惯、最近发生的事情、身体状况之类的问题。 刹那在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医生也在纸上飞快书写，似乎是在对刹那的情况进行分析总结。 挂在墙上的时间一点一点地走动，室内只有刹那阐述情况的声音，医生时不时也会点点头，或者对刹那提出新的问题。 口头提问结束之后，刹那又被请去做脑电图等一系列繁琐的精密检查。 稀松平常的上午时间，全都花在了刹那一个人身上。 刹那和花铃坐在等候厅静候报告通知，父母则是被医生叫去室内谈话，大概是有涉及到不能让刹那听到的内容吧，一直以来的检查都是如此，久而久之刹那也就习惯了。 总而言之，情况还算乐观。 “总觉得这里好讨厌噢。” “是吧。” 花铃缩起身体，像只警惕的小动物般来回张望。 “可没有什么人会喜欢医院呢。” “就是说啊，而且空气里有一股刺鼻的药水味，很冲……” “氛围紧张到胃部胀痛呢。” 第一次来医院检查的时候，刹那就像过街的老鼠，神色胆怯地躲着陌生人，也因为自己检查的项目比较少见而害怕到胃疼。 虽然现在能够习惯，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呢。 “哥哥究竟啥时候才能不用来这边检查啊~” “你要是不喜欢的话，不来不就好了么？” “话是这么说啦~” 花铃不满地鼓起了脸颊。 “怎么说我也是meimei，当然会担心哥哥啦。” “我的meimei不可能这么可爱。” “笨蛋~” 过了一会后，父母总算出来了。 “刹那，花铃，现在我们要先赶去上班了。报告的事情就交给你们可以吧？” “没问题。” 从父母脸上的表情看，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关键的信息也大概从医生那里听取了，所以才会放心让两人在这里取报告。毕竟他们也很忙。 距离报告出炉大概还要半小时左右。 “花铃，想要喝点什么或者吃点什么嘛？” “早餐才吃过。啊，我想喝柠檬汁。” “那不是我喜欢的饮料么。” “要你管啦~” 让花铃一个人在这等待应该没什么问题，刹那如此判断后才起身离开。 他只不过是想透透气，虽然以饮料打幌子了。 自动贩卖机设置在三楼的休息厅，刹那投了几个硬币，点了二人份的柠檬汁，取出来后，打开了其中一瓶，让酸溜溜的液体润泽喉咙，被医生连续提问和做脑电图等检查时积累的疲倦和困乏在这一刻驱散开来。 柠檬果然最棒了~ 刹那忍不住想高声呼喊，就像喝了啤酒的大叔扯开嗓子发疯一样。不过考虑到现在置身医院，虽然是休息厅，也不能太过嘈杂。 现在这个时间应该是比较忙碌的时候，所以休息厅内只有刹那一个人在休息。 他走到窗户旁，打开窗户，让户外新鲜的空气流通进来，贪婪地吸上一口后，又喝了一口柠檬汁。 检查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但接下来的事情，却让刹那不得不愁眉苦脸。 后天回学校后，他该怎么面对宫城和相泽？ 奇葩社第一天的活动就是商讨主题内容，明明一开始应该是和睦轻松的气氛，却被刹那不经意的一句话毁掉了。最后尴尬收场，回家前，刹那还以上厕所的借口躲过并肩同行的情况发生。 樱花的花瓣随风飘进窗内，落在了刹那的苦瓜脸上。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神情黯淡地趴在窗口上，思考着怎么也找不到出口的问题。 “怎么办呀~这样下去，气氛越来越尴尬的话，我和宫城同学的关系不就没法进一步发展了么？” 这比待在刺鼻药水味的医院大厅还要更加难受，胃部都紧缩起来了。 真没出息呀~真没出息呀~羽岛刹那~ 他在心头对着自己频频抱怨。 …… 嗯？ 他听见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那声音太过渺小，或许就连呼吸声和叹气声都能够将其轻易掩盖。 …… 在空荡荡的休息厅里，刹那不禁屏住呼吸，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听漏。 轻轻的、慢慢的，就像琴键上优美的音符般优雅又柔弱。 然后，脚步声止于空气。 刹那却愣住了。 不、不会吧……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身体从趴着的姿势站直起来，樱花树渐渐离开视野。 然后，毫无防备的，窗外卷进一阵大风，打乱了平和的节奏，休息厅内顿时混进杂乱的音律。 那头柔顺的栗色长发，在空中轻轻摇曳，纤细瘦小的手轻轻按住了鬓角。 那张脸，仿佛染上了灰色的阴霾，翡翠色的瞳眸黯淡无光，悲哀地注视着远处的风景。 她在看着樱花么？ 还是说，她在看着更远的地方？ 那张可爱又生气的脸，为什么会黯然失色。 是说，真的是她么？ 刹那忍不住张大了嘴巴，看着那副姿态，一时忘了出声叫她。 宫城结衣，真的出现在这里么？ 是幽灵么？ 如果是的话…… “好美……” “……” 听见动静的宫城，收起了阴沉的脸色，好奇地转过头来。 “啊……” “啊……” 刹那错过了回避的机会，已经和对方四目相对。 …… 漫长的沉默夹杂着诡异的气氛，就连飒飒作响的风也不知不觉停止了，仿佛刻意在这个节骨眼把主导权交给了刹那。 “哟……” 为什么宫城会在这里？ 这个问题产生的同时，刹那耐不住奇怪的气氛而出声打了招呼。 “为什么……为什么羽岛同学会在这里？” “这个才是我想问的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