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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镜想了想,皱眉道:“这有何特别?大銮这几年时不时就往芪国边境调兵,探报不是都收了几百回了么?” “唔,”释酒不置可否,继续道,“另一件事是国主病了。” “又病了?”水镜简直啼笑皆非,“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释酒先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才明白过来他此话何意,无奈摇头笑道:“这次不是装的。” “哦?真病了?”水镜狐疑道,“何病?” 释酒懒懒道:“头风,太医说来势汹汹需要静养,所以近来他差不多已经是个甩手掌柜,国中所有政务几乎都是解无移在处理,连早朝也是他在主持。” 水镜一听这话,先前的猜测顿时有些动摇。 国主卧病在床,举国政务重担都压在解无移一人身上,那他如此繁忙且忧心忡忡便完全可以解释得通了。 原来不是在躲我…… 水镜默默松了口气,待意识到自己这反应时,又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怎么忽地如此矫情?这可真不像自己的一贯作风。 释酒见他一会若有所思一会又似笑非笑,也不知他究竟想到了什么,挑眉道:“问完了?” 释酒的逐客令向来下得干脆,水镜也向来走得干脆,拍着他的肩膀起身道:“问完了问完了,您老继续安寝吧,我走了。” 释酒一边打着哈欠躺下一边摆手:“熄灯。” 水镜路过烛台边广袖一挥将烛火熄灭,三两步迈出寝殿,顺手关上了殿门。 第148章 海晏河清独山玉 原本依着水镜的性格, 解无移整日忙于政务无暇理他该是好事才对,他刚好可以如以往一般随意在这天下间游走,不必为了时不时“赴约”而绊住脚步。 可真到了如今, 他却丝毫也没有感受到轻松惬意, 反而总觉得有些空落, 似乎提不起兴趣前往任何地方, 甚至连虞宫都懒得迈出一步。 解无移已是如此劳碌,水镜自然也不会再惦记什么习剑之事, 甚至如非必要都不再随意前去打搅令他分神。 往后的一段日子,有早朝时水镜便去大殿顶上听听朝会,无早朝时便去看看账房先生给烟雀授课,而后在掌灯时分落在御书房对面的屋檐上,透过窗子看解无移在烛光中批阅奏折。 就如水镜先前所见那般, 解无移时常批着批着折子便会发一会呆,愣在那里片刻后, 又会像是突然梦醒一般捏捏眉心,继续低头批阅。 也不知到底是他太过专注听不见外头的声响还是听见了却置之不理,每夜宫里巡夜的梆子声都已敲到了四更,他却还是恍若未闻, 岿然不动地端坐在案前。 看了几日后, 水镜实在是看不过去了,每夜三更一至,他便跃下屋檐往对面窗中弹颗石子,将屋里的烛火击灭。 起初解无移还未发觉这是人为, 直至将烛火反复点燃几次又反复被熄灭后, 他才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没再继续执拗坚持, 老老实实回了东宫。 说来也怪,从那以后,水镜便再未看见过他在案前发呆愣神,也不知是不是想抓紧时间赶在三更前多批阅些折子。 好在,往后的日子里只要殿中烛火一灭,解无移便不再试图将它重燃,而是直接起身离开,就像是默认了这个规矩一般。 一晃已是年尾,解无移却并未因为年关将至而得到几分清闲,直至除夕当日,他依旧是从天光未亮忙到了日暮十分,之后终于没再焚膏继晷地批阅奏折,而是依国后之令在晚膳前赶到了国主寝宫。 国主的病至今还未见好转,发作时头痛欲裂,眼不能视耳不能闻,但好在近半年来都遵医嘱并未cao劳,静养的结果便是发作的不那么频繁。 除夕在人间乃是团圆之时,国后令解无移前往自然也是为了吃这阖家团圆的年饭,水镜远远目送解无移的背影入了国主寝宫,随后转身离开,登上了望溟塔。 望溟塔高逾百尺,站在塔顶环视,几乎可以将整个虞都尽收眼底。 水镜从前也曾在夜晚来过这里,但那时子时已过,入眼只见无数黑压压的屋宅街巷沉睡在月光中。 而如今除夕之夜,整个虞都仿佛一片星海,万家灯火闪动,宫里宫外皆是一片明亮。 看着眼前静谧祥和的虞都,水镜心中蓦地生出一丝从未有过的陌生情绪,像是失落,又像是怅然。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月光投在脚下的影子,不知怎的就忽然想起了诗中所言的“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那年除夕在安虞关,他曾问过解无移可会在佳节“倍思亲”,而如今问自己这个问题,他才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是没有“亲”的,既然无亲无故无牵无挂,这份孤寂落寞之感又是从何而来呢? 水镜忍不住回想,自己过往那千年的除夕都是如何度过的,身在何处,身边又有何人? 想着想着,他突然发现自己竟是一丝印象也无,他能清楚记得的除夕之夜只有三个,而这三次身边之人都是解无移。 第一年,他们在安虞关听军中将士彻夜喧闹。 第二年,解无移与国主国后吃完年饭后,拉着水镜去东宫“守岁”,夜里明明困得险些磕在桌上却还是不肯去睡,硬是撑着下巴捱到了天明。 第三年,烟雀拖着他们二人陪她放烟花,放着放着还非要水镜和解无移带她上屋顶,结果兴高采烈蹦得太欢,一脚跺碎了瓦片差点掉进屋里,把周姑姑吓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