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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镜想着,两月时间怎么也够他安抚百姓了,却不料这一回来却发现他又不在宫里,着实有些意外。 水镜问道:“那他人呢?” 烟雀撇了撇嘴,似是也对解无移的神出鬼没有些不满,道:“太子哥哥近来都是早出晚归,日日去那什么……盐所?也不知那地方有什么可天天去的。” 水镜一听,立即明白了解无移近来都在忙些什么。 去年“盐利分成”一事得到国主首肯后,解无移便开始着手对盐所进行改制,他给了盐所中的盐匠们两个选择,接受盐利分成并获得自由出入盐所之权,或是保持不出盐所并继续接受朝廷供给的生活。 当时,绝大部分盐匠都选择了前者,并且对解无移帮他们争取到此等优待而感恩戴德,但也仍有一小部分盐匠对此持观望态度,不愿立即接受这种改变。 而如今一年过去,那些接受了盐利分成的盐匠不仅过上了与常人无异的自由生活,还因盐利分成这份丰厚的“俸禄”而丰衣足食,安家乐业。 这些都看在那一小部分观望的盐匠眼中,心中自然也是生出了几分向往。 他们先前之所以拒绝改变,一是因长久以来早已习惯了这种井底之蛙的日子,二来也是担心改变之后没了朝廷的稳定供给,说不定活得还不如从前。 当时解无移也知他们在顾虑什么,故而并未多劝,他知道事实胜于雄辩,一旦往后他们看到了那些选择了盐利分成的同僚过上好日子后,必然会因此动心,到时根本用不着他多费口舌。 果然,一年后的如今,那些盐匠在动摇了许久之后终于决定迈出盐所这座“金丝囚笼”,接受以盐利分成替代朝廷供给。 近日来解无移频繁出宫前往盐所,想必就是在处理此事,毕竟盐匠能否自由出入盐所关乎海盐精纯之术会否外泄,他需要确定这些盐匠都是出于自发,并且愿意对精纯之术守口如瓶。 既然知道解无移去了何处,水镜也不打算在这干等,与烟雀和周姑姑招呼了一声,便出了宫往盐所方向行去。 说起来,虞都在诸国都城中也算是极为独特的存在,因为它地处南海之滨,故而不似别的城池四周都被城墙环绕,它南面为海,东西两侧都有高山为屏,只北面一堵城墙,延伸至东西两侧山脚下,与群山和南海一同将虞都围在其中。 而盐所处在虞都东南角,背山临海,倒也算是一处清净所在,毕竟虞国从前设立盐所时是将它当做“囚牢”来用,自然不会将其放在熙熙攘攘的闹市中供人观瞻。 水镜一路向东南行进,越靠近盐所越是人烟稀少,等到四下无人时,水镜直接飞身而起,脚尖在树梢上借力而过,如履平地般飞快地跃过脚下茂密的树林。 他想早些见到解无移。 这个念头从他在北海上看见那支船队时起就已在心底悄然破土而出,如今早已是发芽抽丝遍地疯长,肆虐蔓延的藤蔓将水镜整个心底都挠得有些不得安生。 就在眼看着将要到达盐所之时,水镜身形忽然一滞,停在了一根树杈之上。 前方山麓有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水镜走在山脚小道上,虽然衣着完全不同于往日所见,水镜却还是一眼便认出了那个背影。 解无移。 水镜有些疑惑,依烟雀所言,解无移每日早出晚归,那按理说现在已是傍晚,他此时出现在这里该是已经从盐所出来往回宫的方向走才对,为何却是背对着自己? 水镜站在树梢上又看了片刻,这才发觉原来解无移并非是在行路,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盯着眼前山脚下的树林,像是在出神一般。 树林有何可看? 水镜有些奇怪,从树梢上一跃而下,落在蜿蜒向前的小道上,往解无移所站的地方行去。 逐渐接近后,水镜听见解无移正在注视的那处林子中似乎有人在说话,不止说话,仿佛还隐约能听见低声斥骂,间或夹杂着沉闷的劈砍声。 水镜加快脚步又走近了些,这才终于看清了那树林中的场景。 那片林中停着一架板车,车上堆积着不少木头,旁边还横七竖八地躺着几根刚刚砍倒的大树。 一个五六岁的男孩站在那些倒下的大树中间,手里捧着个碗状的物件,看上去像是个粗糙的鸟窝。 一个壮年男子赤着上身,汗流浃背地挥着斧头,一边砍树一边骂骂咧咧地训斥着那孩子,而那孩子则一言不发,眼泪汪汪地盯着手里的鸟窝。 水镜不大看得懂这是个什么情形,也不太有兴趣深究。 他更在意的是,以他现在与解无移的距离来看,自己踩在草丛上的脚步声已经足够清晰,他并没有刻意放轻步伐,以解无移的耳力不该听不见动静,而解无移却仍是恍若未闻地站在那里看着林间,像是被林中之物勾了魂一般。 有这么好看? 水镜有些无奈,只得故意加重了脚步,顺便踩碎了几片草丛里的枯叶,弄得脚下劈啪作响。 解无移这才终于像是回魂了一般,倏然转过身来。 今日解无移穿的乃是一身玄色衣袍,与往日水镜看惯的那种杏黄有着天壤之别。它将解无移从前的那丝少年气息完全遮掩,取而代之的是沉稳里带着几分凛然的肃穆。 这一瞬间,水镜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