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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镜有些无奈,垂眸心想,解无移果然任何时候都是如此,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也不管自己扛不扛得住。 但是…… 水镜抬了抬下巴,道:“那他方才为何直接就这么走了?分明就是对我视而不见。” 释酒本已站起身来打算去找国主,听见水镜这话,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声,这才迈步往门外走去。 水镜十分确定从他的这声冷笑中听出了实打实的嘲讽,竟然还有那么一丝幸灾乐祸,简直不敢置信,瞪眼看向了他的背影。 韶玉伸手在水镜眼前晃了晃:“欸。” 水镜收回目光看向他,看见他的神色后忍不住皱了皱眉:“你这是什么表情?” 韶玉满脸一言难尽,道:“你真不知殿下为何走得那么快?” 水镜莫名其妙:“我应该知道?” 韶玉抿嘴,垂眸眨了半天眼,才若有所思道:“我原本觉得我已经算蠢的了,现在发现原来……” “等等!”水镜反应极快地打断道,“后半句吞回去,我不想知道。” 韶玉想起当初渔船上水镜将他劈晕的那一手刀,乖乖闭了嘴,舔了舔嘴唇,道:“行吧。” 水镜抓起案上绸布包裹起身,道:“他为何走,我去问他便是。你别在这挡路就行,让开。” 韶玉点点头,从善如流地闪到一旁,水镜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步往殿外走去。 往东宫行的一路上,水镜一直在回忆方才解无移的眼神。 看到水镜的那一刻,解无移眼中的惊喜分明不比韶玉少,但很快,那惊喜似乎就变成了别的情绪,似乎是失落,又似乎还带些自嘲。 水镜无法准确形容那种眼神,但他纵是再迟钝,也在韶玉的话和释酒的那声冷笑里听出些意思了。 自鲛群围船那日后,解无移在海上找了他很久,却别说是活人,连碎骨都未捞上一块,便只得用他当时留在船舱的那件衣服立了座衣冠冢,此后日日心怀愧疚,将他的“死”归咎为自己的过错。 而如今,他却见水镜好端端坐在这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自然顿时有种自己这几个月的“悼念”十分可笑的感受。 心生气闷,也不是不能理解…… 转身就走,也不是不能理解…… 水镜先前的那点心虚再次蔓延了上来,连脚步都变得有些迟缓。 天地良心,当日帮他们把鲛群引开之后,水镜便觉得此事已然完结,当真不曾料到自己的不告而别会给解无移带来如此多的心事。 到了东宫,他甚至都没再动翻窗的念头,只是一步步走到解无移寝殿边,从窗外探头往里看去。 对面的那扇窗前挂着一个精致的鸟架,白毛站在鸟架上,再无当初那小鸡崽儿的怂样,身形已是接近成鸟,羽毛丰满亮泽,海东青“神鸟”的英姿已然在它身上崭露头角。 解无移背对着水镜这边,负手站在鸟架前,静静望着白毛,像是在出神。 水镜抬手,在窗框上轻轻叩了叩。 解无移转头,看见窗外的水镜后,眼中并未露出意外,只是静静与水镜对视了片刻,随后垂下眸子,似乎是轻轻叹了口气,道:“进来吧。” 水镜本就有些心虚,与他对视了这么片刻后心虚更甚,他从窗边绕到门前,轻缓地推开了殿门。 甫一踏进门槛,抬头便见白毛从对面鸟架上跃起,拍着翅膀向他冲来。他本是能够避开,却硬是没有避,任凭白毛冲到他耳边,稳稳落在了他的肩头。 不知是不是因为还记得他的气味,白毛站稳后很是亲昵地用脑袋在水镜的脸颊上蹭了蹭,末了还欢快地啼了一嗓子。 水镜抬手摸了摸白毛,没话找话道:“这小鸡崽儿都长这么大了哈。” 解无移看着他,淡淡道:“三个月,也该长大了。” 他这话虽是说的波澜不惊,可水镜却莫名觉得“长大”不是重点,“三个月”才是意有所指。 水镜干咳了一声,故作轻松道:“我听韶玉说,你还……给我立了座衣冠冢?” “嗯,”解无移道,“就在距海最近的那处山谷里,你若是好奇可以去看看。” 水镜一时语塞,低头尴尬道:“不,不必了……” 说完,他沉默了半晌,心中想着这么顾左右而言他实在不是自己的作风,索性抬起头直接道:“你方才是不是生气了?” 解无移看着他,很慢很慢地眨了两下眼,随后垂下眼去,却并未直接回答他,而是轻声道:“国师从前也总是这样,一消失就是几个月,最长的那次,整整三年才回来。” 水镜不太明白解无移为何突然提起释酒,但直觉告诉他,这应该只是个引子。 果然,解无移并未停下,缓缓道:“方才在国师殿中看见你,我忽然想,或许你们都是一样的,一样的自由,洒脱,无拘无束,自然也不会懂得牵绊是何物,不会理解旁人心中的那点记挂与惦念。这样很好,没什么不好。只是我不过一介凡人,做不到你们那般淡漠,生气倒算不上,但心中到底有些……不好受。” 水镜听着他的话,看着他低垂的眼眸,心中忽而像是被一只手用力攥了攥,说不上是何滋味,只知道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感受。 这一千多年来,他与这世间并无太多牵扯瓜葛,偶尔与什么人有过接触,也都只当做萍水相逢,不期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