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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旼的神色完全就是长辈提起后背时的温柔神色,他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懊恼道:“对不起,我只知道这些。” 当年他怕暴露身份,只敢偶尔接触一下北堂浚夫妇,稍微离的近点就得遮住眼睛,因此他所知道的东西,也就相当于一个普通朋友所能知道的极限。 “......没有必要说对不起的啊,”叶雅红着眼睛,笑道,“我很感谢您的。” 北堂旼愣了愣,看着这个孩子,道:“四百年够我想明白很多东西......一族这种存在,就是为了保护孩子们,所以,北堂能不能存在都无所谓,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一定要好好活着,看看那些曾经的先人,没能来得及看的山河人间。 北堂旼抬起手,叶雅也抬起手,照着灵魂中的记忆——一路远行,君且珍重。 天穹漆黑如墨,明月高照,照亮了正在坍塌的山谷。默默注视了人间数千年,引起无数贪婪血债的凤凰谷,带着谷中埋葬着的这座山谷曾经所有的主人,滑向地底深处。不知多少被碎石砸烂的凰血花飘荡在空气中,像是空中燃起了无数长明灯火,长明灯向着天空飘去,最终还是无力的跌回山谷。 仿佛......就像四百年前陨落在谷中的那只凤凰。 叶雅伸手一招,残破的凰血花就飞到了她手中,凰血花突然亮起比火焰更明亮的赤红光芒,不久后光芒散去,花竟回到了没损坏前的样子,熠熠生辉。 顾逍惊讶道:“竟然连花都能复原吗?” 这不是曾见过的“改变”的能力,而是直接“还原”了。 叶雅看了手中的花许久,轻声道:“我没有让它复原,似乎这花真的和北堂的血交相辉映,能引起共鸣。” “......殿下,我母妃曾与我说过,”顾逍道,“人是一生下来就必须经历过无数苦难的种族,先人们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他的后人更好的活着。” “我知道,远思哥,我知道。”望着远处的即将不复存在的山谷,叶雅道,“我就是......有些踏不过那道坎。” 没有办法,原谅曾经什么都不知道的活着,一直依靠着亲人保护活着的自己。 顾逍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劝诫,似乎让叶雅一个人想明白才是对的,可他还是想做些什么。 然而突然,一道寒气逼人的目光扎到了他身上。 “......我是不会改变想法的,”不远处,云青月对予霖道,“那小子要是敢抬手,我就把他手剁了。” 朔望不知何时从剑鞘跑出来在旁边蹦跶,一听到这话,连忙一挺腰,像云青月展示自己无比锋利的剑身。 予霖叹了口气。 苏倾一直没有说话,默默的盯着山谷。 “苏倾?”云青月问道,“没事吧?” 苏倾反应过来,勉强笑道:“我还以为,那个家伙早早把他的遗言告诉我,我就能平静接受这一切了。” 可惜,世上不可能有无动于衷的生离死别。 “我......我可能得暂时离开一阵子,”苏倾道,“还有些事......” 云青月点点头:“云瑄现在应该也在蜀中。” “我不是要去找他......你也别多想,”苏倾脸色苍白的笑了笑,缓缓道,“只是相伴了一百多年的大活人突然没了,我也得适应适应。” 远处忽然传来悠悠的箫声,箫声漫漫而起,调子柔和的恍如月光,云青月侧耳仔细听了听,觉得很陌生。 “是四五百年前的曲子,”予霖解释道,“大概早就失传了。” 这箫是谁吹的不言而喻,云青月听过很多曲子,细细听来,单这一首竟不下于任何一个丝竹大家。 不久后戛然而止。 本以为是生离死别,结果却是共赴黄泉。 云青月看了一会儿苏倾离去的背影,回过神来,叹道:“那两个人,明明没有一个是该死的......玄英,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予霖:“什么?” 云青月缓缓道:“人是世界上最可怜的存在,看上去拥有妖没有的智慧,魔没有的心性,鬼没有的生命,连神也要依赖人的信仰而活,却从来身不由己,我们要背着人伦,背着孝道,唯独欠自己的遗憾。” “......”予霖道,“心魔......” 云青月道:“我听说修道之人若想有所成就,必然会生心魔,玄英生过吗?”刚说完,他又笑了笑:“不过我们真人这么厉害,肯定八百年以前就把它灭了吧?” 予霖沉默良久,问道:“我记得你哥哥,也是......” “青羽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说穿了,也不过都是阴差阳错,”云青月忽然挑了挑眉,笑道,“我一直都忘说了,那时要不是玄英,我就葬身岩浆了,提前过一把地狱的瘾。” 予霖一愣:“你大哥告诉你了?” “我自己猜的,”云青月柔声道,“毕竟我的仙人那么好,临走时还不忘把我的伤治好。” 予霖的耳垂不由自主红了红,云青月却没有等来他那句“别胡说”,予霖握着星回剑的手指节泛白,几乎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青月,你讨厌心魔吗?” “......噗呲。”云青月的绿眸弯了弯,笑出了声。 “怎么了?” “没有没有,就是忽然想到,书上不都说一入魔就变得怎么怎么狂拽酷炫了吗?我就没控制住自己,”云青月笑道,“不由自主的去想那要是玄英,会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