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王琼心里存着事,做事难免有些心不在焉,行礼时出错了好几次,让傅姆看得连连皱眉。等两名姑娘回房后,她将这事跟沈夫人说了,沈夫人道:“随她去吧,王家妹子早跟我说了,要她嫁回崔家的。”这也是沈夫人对她宠爱有加的主要愿意,哪怕王琼全身都是缺点,一个未来的国公夫人的身份,也足以掩盖她身上所有不足。 傅姆有些犹豫道:“那去宫里的时候……” 沈夫人不以为然的说:“她就去待个几天,娘娘是她亲姑姑、七皇女是她亲表妹,还能跟她计较不成?”王家在贵妃、贵主面前,这点脸面还是有的。 傅姆一想也是,也不再多劝了。 沈夫人把王琼关了好几天,等绣娘将两人的新衣做好,沈夫人就带着两人入宫了。有了陈司籍的前车之鉴,王琼这次不想跟王珞穿一样的衣服,但是这次沈夫人不答应,她坚持让两人穿一色的衣服首饰,然后带着两人兴致高昂的入宫。 倒是姐妹两人都有些恹恹的,王琼坐在牛车上,垂目看着自己腕上的玉镯,讥讽一笑,她以前总以为大母偏爱自己,重活一世才知道,大母或许面上疼爱自己,但心里最重视的还是王珞,王琼讥讽一笑,若是大母知道王珞当了皇后,把王家当了一座显示自己贤德的牌坊,总是压制着王家,不许王家在朝堂上出头,她会不会后悔如今的栽培。 王珞坐在牛车里百无聊赖,古代的兽车车厢狭小,一个人坐都不能躺下,别说是挤了三个人,她就想不通,这时候的人怎么就喜欢几个人待在一辆车里? 沈夫人一路上喋喋不休的叮嘱两人不要害怕,贵妃娘娘是她们亲姑姑,哪怕她们出了些小差错,娘娘也不会怪罪她们。但她们也要尊敬娘娘,不能仗着侄女的身份,对娘娘不敬……“去了宫里就当自己是哑巴,贵妃娘娘问你们,你们再回答,不问就不要说话。”沈夫人说着自己在宫里的切身体会。 王珞扫了一眼神游天外的王琼,再看看紧紧揪着帕子的沈夫人,总觉得三个人中最害怕的应该是沈夫人,王珞不由心中暗奇,贵妃不是王夫人的亲女儿吗?王夫人这样子不像是去见亲女儿,反而像是外命妇拜见皇后。 沈夫人很紧张,王珞和王琼却不怎么紧张,王珞是心里有数,而王琼前世身为世子夫人,随阿家入宫无数次,见过的贵人不计其数,可是一旦大夏倾覆,那些所谓的贵人活的比奴隶还不如。唯一能始终保证荣华富贵的,也就是现在的七皇女、未来的城阳公主了,她命好,嫁了一个对她不离不弃的好驸马。萧相年少时候风流多情之名谁人不知?谁能想到他婚后能跟城阳公主如此恩爱?还有圣人,本身就子嗣不旺,还能为了王珞,把庶子过继了出去。女人这辈子还是要嫁对人…… 三人的牛车在宫门口就停下了,陈司籍一早就在门口候着她们,见三人来了,陈司籍笑着迎上她们说:“夫人您来了。” “劳烦司籍在此处等候了。”沈夫人对宫人素来客气。 陈司籍不动声色的扫了王珞一眼,对她仪态很是满意,“贵妃一早就盼着夫人来,夫人快随我进去吧。” 沈夫人连声应是,跟着陈司籍往宫门里走,她们走的宫门当然不会是正门,而是诰命宫人出入的侧门,内廷行走,除非是有品阶的宫妃、或是极得盛宠的外臣家眷,不然只能靠步行。这点沈夫人早有经验,不止披上了斗篷,还让揣上了暖炉,宫中的廊道上半点积雪都没有,三人穿着木屐走在廊上,走的如行云流水,几乎不闻一点声响。 王珞瞄了王琼一眼,她们是王家的女儿,再养在外面,家里的傅姆该教的还是会教,王珞从小自律,知道想在这个时代很好活下去,必须要学习这个时代礼仪,所以礼仪训练再枯燥,她都坚持下来,毕竟礼仪训练再苦,都没她小时候祖母逼着她跳舞练琴苦,那时候她脚趾跳得指甲都快没了,整只脚血rou模糊,手指都发炎出血了,还是照样上台考试。 这里她别说破皮了,就是摔一下,阿娘都心疼的不行。若非崔氏对女儿打小照顾,王珞怎么可能这么依恋母亲?王珞前世穿越前年纪比现在的崔氏都大。可王琼打小受不了苦,礼仪学了几天就不学了,在隆平府时都闹出不小笑话,怎么现在突然好了?这前后也才半年时间,她是不是变得太快了? 王珞思忖间,金戈之声响起,一队负坚执锐的卫兵路过,她们还没有入內宫,外宫是有人巡逻的,王珞眼角的余光扫到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她下意识的抬头望去,果然是前段时间遇到了孟郎君,她旋即又低下头,没有任何表示。他帮了小四,王珞感激他,正好千树也想认识他,就让千树去还这个人情,她就不用再出面了。 第18章 入宫(中) 王琼在一旁紧张的看着王珞,见她神色平静,完全不像认识圣人的样子,不由松了一口气,果然他们这时还没认识。 孟继宗看到王珞时候微微一愣,他没想自己居然跟着小女郎如此有缘,他心细如发,宫中女官他泰半认识,陈司籍虽在宫廷不起眼,但他知道她是王贵妃宫里的,小女郎也姓王,难道她是卫国公府上的女郎?孟继宗神色微暗,早知道她身份高,没想她身份这样高。 众人巡逻完,孟继宗领着大家去换班,一名跟在他身后的男子突然挤了挤孟继宗的肩膀:“老孟艳福不浅,今天都有贵女对你示好了。” 孟继宗面上难得闪过一丝不自在,“你说什么?”那名小女郎可没对自己示好,她只看了自己一眼,就当不认识自己一样,或许她已经忘了自己了吧。 “你都看到了还不承认?”王虎对着孟继宗挤眉弄眼,“人家不是对你笑了?”王虎比孟继宗小两岁,他自称出自琅琊王氏,跟卫国公府是远亲,但像他这样的远亲,卫国公府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所以大家都没上心,王虎也从来没想跟卫国公府攀亲。 孟继宗一脸诧异,他只注意到王珞,没注意别人,王珞肯定没对自己笑,“对我笑?谁对我笑?” “就是那名穿着红衣的女郎。”王虎指手画脚的说:“跟在女官身后,也不知道去拜见哪位宫妃?有十五六岁了吧?快许人了吧?你要真有这么一个媳妇,真是天上掉下来的福分啊。” 孟继宗眉头微皱,他记忆力好,想起站在王珞身边的王琼,正是上次从牛车上差点摔下来的女郎,两人站在一起,穿着一色服饰,难道是姐妹?这家人挺有趣,都会从车上摔下来,小女郎看着这么稳重,肯定很为家人cao心吧?孟继宗面上笑容一闪而过。 王虎大惊小怪的看着孟继宗面露笑容,这是他第一次因为女郎而笑:“你真跟那名女郎认识?这皮相长得好就是吃香!”别看老孟家里穷,可看上他的大姑娘小媳妇真不少,也不知道老孟心里想什么,对这些女人都不假辞色,情愿让丫鬟生子,也不愿接受别人。那小女郎虽说长得没旁边的meimei好,可那么漂亮、又身世高贵的贵女,又怎么嫁给他们这种穷丘八?人还是实际点好。 孟继宗敛了笑容:“别胡说,我跟那位女郎没关系。”他自嘲道:“我现在这情况,娶什么妻子都是拖累人家。” 王华想到老孟家里的情况,只能轻叹一声,“你也是心软——”不然依照老孟的本事,一走了之,他现在日子也不知过的有多好。 孟继宗脸色微变:“别说了。”父亲对他恩重如山,他怎么可能丢下孟家不管? 王虎识趣的不再多言。 禁军的插曲在王珞心里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她有注意到王琼在看着自己,只当她在跟自己比较,没注意到她对孟继宗微笑,反而沈夫人和陈司籍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沈夫人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众人中的孟继宗,果然器宇轩昂,这样的皮相最讨小女郎喜欢了。如果沈夫人手上有个脾气不错的族女,或许会考虑许他,但是家里的孩子,哪怕是庶子庶女都不行。 沈夫人一面思忖着,一面往庆春宫,刚进入宫中迎面就听到几声孩童的嬉笑声,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觉眼前一花,一条黑影朝沈夫人扑去。沈夫人下意识的倒退一步,木屐踩在裙摆上,她身体晃了晃,眼见就要摔倒,王珞上前握住沈夫人的手用力一拉,又抱住了她的腰,扶着她跪在地上,才没让她摔倒。 陈司籍吓得脸色发白,连忙上前去扶两人,“夫人、八娘子,你们没事吧。” 王珞关切的望着沈夫人,沈夫人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勉强对陈司籍笑着说:“放心,我没事。” 王珞这时才注意到扑向沈夫人的黑影,居然是一只小金钱豹,它正对着沈夫人龇牙咧嘴,粉色的牙床上露出点点小乳牙,王珞扶着沈夫人起来,不动声色的倒退几步,这时的贵族很喜欢豢养野兽,金钱豹、山猫、老虎、熊……老虎、熊还好,都是关在笼子里的,金钱豹和山猫都是当宠物饲养的,据说这些贵族它们是想让它们长大后去狩猎。 王珞无法理解这种爱好,猫狗小兔子这种温顺型的宠物,她还勉强可以云养,野生动物她只想在动物世界里看到它们,大自然才是它们该有的去处。这些人无知者无惧,根本不知道野生动物到底有可怕。她管不了比别人作死,也不想被人拖累。 陈司籍见沈夫人没事,才松了一口气,召唤两个小宫女扶沈夫人起身,沈夫人到底年纪大了,又养尊处优惯了,这么一跌,只觉得浑身骨头都散架了,她勉强忍住抽气的冲动,端着脸在宫女和孙女的扶持下起身。 “花郎!花郎!”男童尖细的声音响起,一名锦衣男童飞快的冲出来,看到趴在地上嗷呜嗷呜乱叫的小豹,他对着沈夫人和王珞一行尖声叫道:“放肆!你们竟敢吓唬我花郎!” 王珞惊讶的望着这锦衣男童,这是哪位皇子?她没听沈夫人提起王贵妃有抚养今上的皇子。 沈夫人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这男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成年的皇子不论,那些没成年的小皇子她都见过,这男童不是其中任何人。 少女婉转娇柔声音响起:“大郎你在做什么?”随着一阵香风袭来,一名华服美貌的少女出现在众人面前,这名少女看到沈夫人时,面露歉然:“大郎调皮,沈夫人千万不要见怪。” “八姑姑。”男童对这名少女似乎颇有些敬畏,一见少女就低下头,小脚踢着地上的土,“她们吓坏了花郎。” 八皇女眉头微蹙:“我分明看到是花郎吓坏了沈夫人,你做错了事,快给沈夫人赔礼。”男童哼了一声,八皇女见状神色微沉,加重了语气:“大郎!” 男童在八皇女的目光威胁下,心不甘情不愿的对着沈夫人说了一声,“抱歉。”说完他对八皇女吐了吐舌头,“八姑姑,我道歉了。” 八皇女满意的笑了,拉过男童疼爱的摸摸他发丝:“乖孩子。”从头到尾,她都不曾关心问询过沈夫人一句话。 沈夫人早习惯这些金枝玉叶的目中无人,脸上依然保持着得体的笑容。王珞心中微奇,这孩子是什么身份?为何能被八皇女另眼相待?难道是某位贵人王爷的子嗣?王珞又下意识的否决这猜测,如果是王爷的子嗣,怎么说也是宗室子,身边有傅姆教导,不会被教养的如此失礼。就连王珞在隆平府认识的那些小官千金,都没有做过如此粗鲁的举动,太没家教了…… “八娘,你在做什么?”又是一名少女气呼呼的走来,如果说八皇女是一朵清丽出尘的水仙,那么这名少女就是骄傲华美的牡丹,她看到沈夫人满身狼狈,她连声问询:“夫人您没事吧?”她怒斥陈司籍:“阿姨让你去接夫人,你就这么看着夫人摔倒?” 沈夫人笑着说:“年纪大了就容易眼花,一脚踩空差点就摔了,还是陈司籍见机快,扶住了我。”沈夫人有心打圆场,把王珞的功劳按在了陈司籍头上。 七皇女这才神色微缓,她偏头看着男童,嘴动了动,似乎想要发火,但还是勉强忍住了,她没骂男童,却径自对八皇女抱怨道:“你怎么看着大郎的?老让他到处乱闯,万一伤了自己怎么办?” 八皇女被七皇女训斥的脸色发白,但又不敢反驳七皇女,七皇女的生母是贵妃,而她母亲只是一个歌姬,死去多年都不曾得一个名号,她眼睛一红,泫然欲泣的说:“是我不好,没看好大郎,七姐你别生气。”这名少女正是王贵妃所出的七皇女,也是沈夫人最疼爱的外孙女,七皇女出生后沈夫人甚至还入宫照顾了七皇女一段时间,可以说整个王家的姑娘加起来的份量,都比不上七皇女在沈夫人心中的份量。 七皇女哼了一声,没跟八皇女计较,反而亲自扶着王夫人往里面走:“夫人您慢走,小心脚下。”王贵妃只是贵妃,不是皇后,八皇女连生母都只敢称呼阿姨,更不会称呼沈夫人为祖母,她从小就习惯称沈夫人为夫人。 沈夫人欣慰的一笑:“七娘放心,老妇没事。” 七皇女说:“都摔了怎么没事?我召太医给您瞧瞧。” 王珞和王琼沉默的跟在七皇女身后,王琼微微失神的望着七皇女,王贵妃是她亲姑姑、七皇女是她表妹,但王琼直到后来外祖母、外祖父相继去世,阿舅继承了良国公爵位,她被册封为世子夫人后,才有机会随舅母入宫。那时王贵妃已去世多年,七皇女也嫁给了萧相,那时候的城阳公主温柔寡言,跟现在的七皇女截然不同,原来她也有如此肆意飞扬的时候…… 城阳公主跟大母的感情倒是一直很好,为了大母,她跟王珞这对自闺阁起边相交甚洽的好友差一点就决裂,那是圣人已是万人之上的地位,差一步就登顶了,他又最宠这位夫人,城阳都敢如此顶撞王珞,也不枉费大母真心疼爱她一场,为了她差点连自己命都送了。 王贵妃听到母亲摔了的消息,忙遣人去叫太医,她见七娘扶着沈夫人进来,她关切的问沈夫人:“阿娘,你没事吧?” 沈夫人这时才放下一直端着的笑脸,揉着腰说:“我的腰好像扭了。” 七皇女又气又急:“都是大郎——” “住嘴!”王贵妃呵斥完七皇女,才对沈夫人解释说:“大郎是郑指挥使的孩子,他家里也没个得力的女眷,圣人心疼孩子,就把这孩子交给贤妃抚养。这段时间贤妃身子骨不大好,圣人让我暂时照顾大郎,等贤妃身体好了,就会把他接走。” 第19章 入宫(下) 沈夫人了然,原来是郑指挥使的孩子,难怪能自由出入宫禁,圣人对郑指挥使的宠爱人尽皆知,她忍不住好奇的问:“不是说指挥使未婚妻去世后,一直没娶妻吗?这孩子是侍妾生的?”沈夫人以前从未听过郑指挥使有孩子养在宫里,她不由暗暗咂舌,圣人对指挥使的宠爱都胜过皇子了吧? “宫里赏下侍妾生的,不过是个五品小官之女,生下孩子没多久就死了,以前圣人觉得这孩子生母上不了台面,只让贤妃代为教养,没大肆宣扬,如今——”接下来的话王贵妃不好说,谁知道她身边有没有禁龙司的人,她可不敢嚼郑玄的舌根。其实大郎的生母身份并不像王贵妃说的那么不堪,王家几个兄弟除了世子,官职都没有过五品。只是王家再没落,也是超品国公,王贵妃身为国公之女,自然看不上区区五品小官。 沈夫人心有戚戚,郑指挥使开年都有二十三了,膝下却仅有一子,就算圣人再不满其母身份卑微,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她想着八皇女对大郎的做派,心中微动,“八娘她是不是——”沈夫人指了指外面。 王贵妃微微颔首,八皇女生母卑微,走了那么多年,也没个名分,人都不知道葬到了哪里。八皇女从小就寄养在王贵妃名下,王贵妃明面上待她跟七娘没有任何不同,甚至两人犯错,王贵妃骂得都是七娘而不是八娘,但私心来说怎么可能没区别?八娘这些年明着捧小七、私下拿小七垫脚的行为,王贵妃都看在眼里,心里怎么会开心? 如果是七娘看上郑玄,王贵妃早第一时间斩断她少女情丝了。而八娘么——王贵妃只是委婉的劝着,行为上干预她亲近郑玄,别的再多就没了。她也不想想,圣人如此疼爱郑玄,如果想让他尚主,跟他同龄的皇女早下降了,还轮的上她?但是八娘讨好大郎的行为,王贵妃没阻止,郑玄也就这一株独苗,嘴上不在意,心里肯定喜欢的。大郎在庆春宫过的越舒服,郑玄越满意,就会对她们母女越好。王贵妃也不求在郑玄面前卖人情,只要他将来手头松松,给七娘一点照顾就是。 听到郑玄这个名字,王琼有一瞬间的茫然,回想了好一会才想起那人曾有一段时间手握重权,跟圣人一样,差一步就登顶了,可是后来他突然就死了,在去世之前他没娶妻,大郎后来怎么样了?王琼努力想了好半天都想不起来,毕竟那会她困于后宅之中,唯一知晓外面的渠道便是表哥,可表哥那时已经很厌倦自己了,很少跟自己说朝堂上的事。直到后来圣人上位,王珞独得圣宠,国公府才又对自己好起来了。 大郎是郑玄的孩子?王珞有点不敢相信,毕竟郑玄之前给她的印象太深刻了,让她完全没法把大郎跟郑玄联系在一起,很难想象这样人会有这么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幸好听贵妃的言下之意,这孩子不会待很久,等贤妃病好就会接他回去,不然自己这伴读的日子恐怕要难过了,王珞一点都不喜欢熊孩子。 王贵妃跟沈夫人闲聊了一会,又将目光落在王珞和王琼上,王琼她一扫而过,不提她的容貌,容貌在宫里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今上早逝的元后,在王贵妃看来,容色只是寻常,至少宫里不少妃子都胜过她,但她却让今上惦记了一辈子。宫里女人最要紧的就是要沉得下心、耐得住气,会察言观色,王琼只站了一会,眼珠子就骨碌骨碌转不停,这样的人想入宫,非好好教调一番不可,王贵妃没闲情逸致教调侄女。 王贵妃对两人嫣然笑道:“这就是五娘、八娘吧?都是大姑娘了,你们两个都不记得了吧?你们小时候我都抱过你们呢。”王贵妃的容貌是典型的王家人相貌,艳色夺目、气度高华,她虽笑容柔和,就让人不自觉的屏气敛声,不敢轻举妄动。 王琼没幼时的印象,王珞是胎穿,记得自己被沈夫人带过宫过,不过她是填房生的女儿,不得沈夫人和王贵妃重视,要不是沈夫人想要入宫跟王贵妃议事,需要一个幌子,沈夫人也不会带她入宫。从头到尾,她都被傅姆抱在怀里,都没见过王贵妃一眼。当然这种话王珞不会说,她只状似羞怯的低下头。 王贵妃看着青春可人的王珞,不自觉的出神,她当年也跟侄女一般青春,转眼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在宫里苦熬了这么久,最后却只站住了七娘一人……王贵妃不说话,众人谁也不敢说话,还是王贵妃最后回神,对王珞和王琼微微笑道:“难得来宫里一趟,让七娘带你们出去玩儿吧。” 沈夫人说:“她们年纪小,不懂规矩,别冲撞了贵人。不如让她们在偏殿玩好了。” 王贵妃笑了:“只要在我庆春宫里,又有宫人看着,哪会闯什么祸?”阿娘就是这样,对于暂时无用的人,即使表面看着再上心,偶尔表露出来的漫不经心也让人心寒,她当年不也沾沾自喜于自己是阿娘最疼的孩子,连几个兄弟都比不上她,等后来父母送自己入宫,她才知道阿娘心里最重的是她那国公夫人的身份。 沈夫人听了,也不再阻止。 七皇女久居深宫,突见两个表姐妹来宫里陪她玩,她欢喜都来不及,拉着两人的手说:“走,我们去暖屋里面玩,那里有不少我种的牡丹。” “这会都冬天了,还有牡丹吗?”王琼故作惊讶的说,她知道王贵妃和城阳公主都爱花,特地开了一间暖房种各色鲜花,据说那间暖房造价千贯,后来宫廷被乱军攻破,庆春宫是最受乱军青睐的地方,暖房里的一片玻璃窗户都被人当宝贝般拆了下来。幸好那时王贵妃已死、城阳公主也嫁人了,遭难的只有一些宫人。 七皇女得意的说:“我的阿姨的暖房,什么花都能种。” 王珞沉默的跟着两人身后,专心听着七皇女和王琼一路说笑,趁机了解七皇女的性情。等三人来到王贵妃的暖房时候,王珞和王琼都惊呆了,王琼惊呆的是因为以她两世阅历,都不曾见过如此华美的屋子,屋子的每扇窗户皆镶嵌了琉璃,日光融融的照在琉璃上,让屋内华彩流动,美不胜数。王珞惊讶是因为,她居然看到了古代大棚,真不愧是人间最富贵的地方,为了种几株花,连大棚都能搭建出来。 王珞也有另类版暖房,不过她没有塑料薄膜,也买不起琉璃当窗户,只能把一片地圈出来,四周烧了火墙,没有日光就点蜡烛,把烛光当日光,在屋里养了数百盆橘子盆栽,这会橘子树已经开花了,千树领着几个佃户忙活了好几天人工授粉,等快到元旦时,橘子也该结果实了,也不知道最后能真正活几盆,她就等着橘子给自己赚大钱了。 七皇女见两人都看呆了,不由骄傲笑道:“这是我冬天最爱来的地方,又暖和又漂亮。” 王珞感慨道:“仙境不过如是!” 王琼也附和说:“疏影横斜,暗香浮动,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信天下有如此绝色之地。” 两人的赞扬让七皇女与有荣焉,她瞄了王琼一眼,没想她容色寻常,才华甚好,还知道山园小梅,只是她这里是牡丹,不是梅花。七皇女不喜欢梅花,阿娘总说梅花太清冷,看着就没福气。这些想法在七皇女脑中一晃而过,她着两人在花房赏玩,给两人介绍着王贵妃最爱的牡丹品种。三人在花园里说话,内殿里王贵妃也在同沈夫人说话,王贵妃轻啜了一口热饮:“八娘是你看上的人?” 沈夫人笑道:“我瞧着小八有你年轻时几分气度。” 王贵妃似笑非笑:“我瞧着她比我好,我年轻时可没她这份定力。不过你确定她将来会帮扶家里?她可不是你从小养大的,你能保证她会因为你一跪就乖乖听你的话?”她当年不愿意入宫,她娘在她面前一跪,王贵妃哪里受得住从小疼爱自己的母亲如此?只能流着泪入宫。 她入宫时候才十二岁,而今上已是而立之年,当时元后尚未去世,圣人同元后感情好,她年纪又太小,根本不得圣人宠爱。她永远记得多少个晚上她在被窝里哭上大半夜,第二天故作无事的继续跟宫妃、下人闲聊,寻找能上进的机会。幸好她运气不差,因年纪小、性子乖巧,得了元后欢心,到她身边侍奉,也得以接触到了圣上。元后去世,她靠着侍奉元后的情分,入了圣人的眼,才逐渐得宠。只可惜她生的孩子中仅七皇女一人长到了十二岁,别的孩子都年幼夭折,不入序齿。深宫润浸多年,王贵妃早不是年幼无知的小女郎,对母亲的脾气性情也了解甚深,两人再不复当年的母女情深。 沈夫人眉头跳了跳,脸皮涨红,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我也是为了她好,家里好了,家里出嫁的女儿才能更好,不然会给你们撑腰。” 王贵妃轻“呵”了一声,“撑腰?我只见到几个拖累我的废物,没见到可以给我撑腰的人。” 沈夫人满心悲凉,忍不住喊道:“他们是你兄长!” 王贵妃摆手不耐烦道:“圣人是长子,我哪来的兄长?要我给五丫头贴金也不是不行,你们拿什么好处给我?”出嫁从夫,她现在是天家贵妃,能当她兄长的是天家贵胄,跟王家有什么关系?王贵妃想到自己那几个兄弟就糟心,幸好他们还算识趣,行事都还算稳妥,不给自己惹祸,不然她非让圣人免了他们官职。她为他们求官,不一定能求来,但让圣人免了娘家兄弟官职还是轻而易举的。她见沈夫人一脸心疼,嘴角微晒:“怎么?难道你们还想要白得好处?我还指望着有这样的好事。”想让她帮忙,还不给她好处,她又不是当年的傻瓜。 第20章 大郎引起的混乱(上) 沈夫人微微苦笑:“五娘的生母有一尊玉佛像,质地不错,你不是说想不出圣人千秋要送何物吗?送这尊玉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