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页
楚棠一身白衣,披着件黑色披风,及腰长发半挽,撑着伞走到树下,牵住了马。 宫女纷纷行礼道:“楚国师万安。” 寒风偶尔吹开他披风,质子能看到他衣襟上绣有海棠,雪白无暇。 楚棠仿佛也见到了他,转过身来,淡淡的目光像落在身上的雪花。 “你……”质子往前走了一步,喃喃道,“你是谁?” 楚棠看了他一会儿,漂亮的唇都没张开过,似乎是懒得开尊口。 质子痴痴道:“我听他们说过,你是他们的国师,叫楚棠,对不对?” 楚棠没听到他说什么,看了看他有些发青发白的脸色,侧头问宫女:“他是谁?” “回禀国师,他是郁北的十三皇子。” 质子见他移开了眼线,心里一慌,又往前走了一步,伸手道:“别走……啊!” “哗啦”一声,他掉下了湖,水花与碎冰四溅。 四面八方都是水,争先恐后地涌进他的胸腔。郁恪半睁着眼,依然执着地往岸上看去,努力想看清那人,却被寒冷刺骨的水刮得眼睛生疼。 慢慢坠入湖底时,他意识模糊了,好像听到了脑海里响起一道机械陌生的声音:“你想和他在一起吗?” “想……” 他的话淹没在了水里。 睁开眼时,郁恪看到了那人近在咫尺的双眸,淡淡的,如夜色漆黑。 “殿下没事吧?”他道。 郁恪坐了起来,才发现他被人救了起来,身上披着楚棠的披风。他浑身湿透,发丝衣服滴答地掉水,浑身发颤,却说不清是冷的还是从灵魂深处带来的战栗:“你别、别走。” 郁南的楚国师笑了笑:“我不走。” 他招招手,几个宫女走了过来,神色紧张,郁恪认出她们是伺候自己的人。 “照顾好殿下。”楚棠回头道,“殿下回去喝一碗热姜汤,仔细身体。” 郁北来的质子恢复了神智,却依然相信那个虚无缥缈的声音。 他问:“你是说真的吗?” 那声音说:“是啊。” 说话的时候,郁恪在院子里晒太阳。突然,破烂的墙角钻进了一只狐狸。 那声音道:“不过不是这一世。” “我能给你什么?” 那声音笑了笑:“我是由你生死一线间的执念创造出来的,自然听从您的命令。” 人的执念会创造这些虚无的东西吗?或许会,或许不会。 可郁恪真真切切听到了那个声音。 后来,他回了国,做了郁北的皇帝,与郁南的楚棠分离。 初见、相识、交往,楚棠一直对他无意,礼分对他,他便只能小心地藏起那些心思,不敢表露。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那冷淡的目光永远留存在他心中,是他黯淡的后半生里,永志不忘的光亮。 …… 郁恪躺在床上,紧闭双眼,似乎在做噩梦,额头上的青筋跳动了一下,然后他醒了过来,在黑暗里无声地喘了口气。 他颤抖着手,往右边摸过去,直到触到楚棠温热的手,他才闭了闭眼,镇定下来。 楚棠似乎睡得很安稳,郁恪看着,目光温柔得不像话。他额上的汗珠滑落,却无暇顾及,手肘撑着床直起身,倾身过去,吻了吻楚棠的眉心。 “哥哥。” …… 另一边的梦中。 楚棠梦见他是一个国家的国师,偶然遇见了一位敌国质子,打过几次交道。 质子离开郁南时,没有带走他那只小宠。那狐狸有灵性得很,一直缠着楚棠,就是不愿意让其他人将它带走。 楚棠无法,只好抱它回府养着。 狐狸寿终正寝时,奄奄一息着,却睁着眼睛,似乎非要等着楚棠回府才肯闭眼。 楚棠回来后,蹲在它面前,忽而听到一个声音:“楚宿主。” 楚棠没理他。 那声音自顾自道:“你还记得郁恪吗?你愿意与他再有交集吗?” 狐狸喘息着,平日一直微笑的眼睛此时虚弱地半阖,见到楚棠回来,嘴巴咧开,似乎想对他笑。 楚棠想起了从湖中救出的那个少年,眼睛明亮,对别人时有股不服输的狠劲,在他面前,却时常局促着,看他时,是一种仰望的姿态。 “愿意的话,你就摸摸它吧。” …… 梦境真实又漫长。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来,照在窗边。 楚棠睁开眼,就看到郁恪正支着脑袋看他,看见他醒来,眼睛一亮:“哥哥。” “嗯。”楚棠声音里还带着点儿柔软的睡意,“睡得如何?” 郁恪笑道:“哥哥的床,好软。” 楚棠清醒过来,不小心碰到郁恪的手,道:“怎么这么凉?” “洗了个澡。”郁恪说。 青年年轻血热,洗个冷水澡是常有的事。楚棠没多想,道:“昨晚的梦……” 郁恪将床头的水杯拿过来,道:“哥哥。” 楚棠醒来习惯喝水,接过来喝了一口,还是温的。 郁恪说:“他们和我说,能认出我们的灵魂。只要熬过那一世,我们以后就能相见,他们会把你带到我身边来。” 楚棠看着他英俊的脸庞:“苦了我的小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