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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知晓,这道天柱石上的青藤昔年来自此方小世界的唯一一株生命树。 这世界上所有行走的生灵, 天空海洋陆地,都来自生命树。 南广和广袖飘摇踩着云头抵达的时候,天柱石下正盘踞着月华宫一众残兵游勇。女仙君捂住烧焦的半边脸, 抬起头, 冷冷地啐了一口。 南广和立在云上,长风吹动青丝,眉目辽阔看不清楚。 “你又来做什么?!”女仙君恨声道。“难不成你当真要赶尽杀绝?!” 南广和不答, 垂眸看向这株久违了的来自生命树残骸的青藤。每片翠玉般的叶片下, 都藏有一张张似曾相识的脸。 许是感受到他一双眼眸中来自凤凰真魂的熟悉气息,那些脸纷纷扬起, 自叶片中呼啸着探出来。只有脸。 没有肢干, 没有手脚。 长长的如青绿色蛇一样的藤条撑出一张张渴望而又高悬的脸, 与云头中的南广和对视。 南广和广袖下玉雪一般的指尖微颤,眼眸中似乎有千言万语,最终只汇聚成一句——久未相见, 别来无恙否? 那些奔腾而出的脸都齐齐动了动, 在黑风中似乎绽放出七彩颜色。 青藤撕裂了黑夜的暗色,露出了此方世界唯一的鲜活。 鲜活的是那些不肯死去的心。是多年前他们曾经有过的约定。是数十万年前他站在此方地界, 含笑与崖涘道,你我可做这方天地的众生之父? 不可。崖涘垂眸, 眉眼淡到辽远不可识别,只牵着他的手,递到青藤枝叶上,淡淡道,此方生灵认你即可。 为何你不要,为何你不需?他那时问崖涘。 崖涘垂眸,薄唇隐约似有笑意。 过去实在太过渺远,在崖涘身死后,再也不可追。如今只剩下那高居于三十三天白玉宫中化身为天道的帝尊崖涘。 他凤凰儿,再也无故人了。 南广和终是将颤抖的指尖放在青藤叶片上,云层中的金光铺洒在叶片中,温暖了一方地界。那些脸面纷纷慨然叹息,却不能说出这世界里如今通行的语词,以数十万年间有过的各种语言,絮絮地争先恐后地开口,语速很快,像是有说不尽的别情。 “帝君!”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自后追随而至。 随即一双带有温热体温的大手环抱他腰间,有鼻息扫过他的脖颈,微痒。 南广和回眸,果不其然,便见到叶慕辰自后牢牢抱住他,脑袋凑过来,棱角分明的唇紧紧抿着,似有说不出的委屈。 南广和失笑,从方才那段忆念中走出来,想要说什么,却又觉得如今与这厮如此这般了,又什么都不必说了。 他轻轻将头靠过去。两人脑袋蹭了蹭,墨色发丝与墨青色长发交缠,依稀仍能窥见神迹残存于他们身上。 “你,你们……”一声女子叫声惊破了这对鸳鸯。却是那月华宫中的女仙君一手指着他们,靠在天柱石下另一只手以剑拄地,绝丽脸上全是震惊。 那震惊崩落了她一贯以来的冷漠,竟让她尖叫出声。 “朱雀,你这厮居然拐到了凤帝?!” 话语落地,她似乎也觉出不对,又道,“朱雀你是不是迷惑了凤帝他老人家,怎会,你们两个分明是男身,怎么会……” 怎么会如此这般,酱酱酿酿,当着众仙家的面,实在是恬不知耻! 她说不下去了。 南广和懒得搭理他。但一个“老人家”入耳,总觉得不那么舒坦。他扭动脖颈,长发扫过叶慕辰脸颊,似乎就要抽身离开。却叫叶慕辰捉住他的手,紧紧攥在胸前,强势地以手指穿入他指尖,十指交缠,发丝交错。 两人近的能窥清对方瞳仁内的自己。 叶慕辰这才微抬下巴,冲那女仙君冷哼了一声。“关你屁事!” “你……”女仙君叫他堵的一口仙气儿噎在嗓子眼里,险些当场背过气去。手中剑刷拉一声从尘沙中拔出,剑尖对着叶慕辰,柳叶眉倒竖,怒道:“狂妄!放肆!你如今不过一缕残魂,前番叫你侥幸胜了,却是有赖凤帝他老人家替你出头!有本事你别鬼鬼祟祟躲在后头,有本事出来与本仙子单挑!” 又一声“老人家”入耳,听的南广和眉头跳了跳,眼眸斜斜飘过去一道风,甚是不悦。 叶慕辰恐他着恼,忙着给他顺毛。“殿下,这女子历来不会说话,你又不是不知。当年下界时仗着生的美貌,很是横行霸道,据说当时她下界嫁的那人整个氏族内都对她不喜。” 可怜叶慕辰,从来笨口拙舌的,好容易学着给人顺毛却一不小心说的蹩脚。 “她美貌?”南广和冷笑一声,甩掉他的手,像甩掉一大坨湿哒哒的面粉。绝色眉眼上满是不屑。 “她可有我美貌?”南广和手指着自个儿的脸,很是认真地问他。 叶慕辰胸口仿似被人迎面重重踹了一脚,又再次碾了碾,闷的他颇有些内伤。好像含了一大口老血,喷不出来,也不敢对着他心爱的殿下喷。 他只得扭头,将一腔怒火满心无明尽皆喷发在女仙君头上。“呔!你这杀夫的丑姑婆,居然敢骂朕!有本事就战一场,别躲在下头絮絮叨叨!” 可怜女仙君活了十万年,从未被人骂过丑,更从来没听过谁形容她絮叨。天知道!她一向人美话少武力高强,堪称当年下界蛮荒时代的第一女神!她又气愤又震惊,竟然失去了言辞,当下不顾身后一堆仙将拼命扯她的翠袖,手持宝剑就冲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