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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迈出脚,突然一阵飓风来袭,无数只黑翼巨鸟从四面八方逼来。祸行剑一展绝式,分化出数道剑身,剑气如虹。 饮血邪刃,祸行傲然。顷刻间,已交锋数百招。 满地残躯,黑翼巨鸟倒在血泊里凄厉嘶叫,如死之哀曲。 剑开千丈,剑气震荡,只见岩浆拍岸,被劈成两半,帝具赫赫然呈现眼前。 帝具到手,陆清远长舒一口气。循着远处的白光摸索,返回魔界。 眼下帝具已经集齐,只要开通荒神禁绝,再设法除去宣衿言,夺回赤元之初,完成死印之命,届时他就可以亲自去寻沈孟庄了。 想到这里,陆清远鼻尖突然酸涩,眼眶发红。 已经三年了。 三年,清晨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翘首以待暗傀的回音。 待看到那个熟悉的“无”字,盛开的花再度枯萎,熬过漫漫长夜。等到翌日重新绽放,一如既往地期待。 他在清晨盛开,在长夜枯萎。 日复一日,如今竟已第三年。 他要亲自去找沈孟庄。 高山大川,草地雪原。从盛夏至凛冬,从桃之夭夭至寒梅傲雪。 他要走过四季,跨过荒漠。 若在人间,那便翻天覆地,掘地三尺。 若在地狱,那便遇鬼杀鬼,踏平修罗。 他要亲自找回沈孟庄。 问他,为什么要扔下他?为什么这么狠心? 三年来,他飘零,挣扎,深受折磨。 他恨他,怨他,责备他,爱他,思念他。 他曾想过,若沈孟庄归来,若能找到,他要抓着沈孟庄的衣襟,质问他为何要这么伤他? 他亦想过,若重逢,他要比沈孟庄更狠心。即便会疼,他也要彻底废了沈孟庄的腿,然后锁上铁链。不管沈孟庄如何愤怒、如何央求,他都不会心软解开。 他不许他死,不许他擅自离开,更不许他不爱他。 然而,他幻想了许许多多重逢时的场景,那人还是没有回来。 一别三年,再无欢喜。 在千回百转的情绪中,他最终妥协了。 若沈孟庄能回来,他会疼爱他,会保护他,会听他的话。 不会质问他,不会废他的腿。 只是,想要一个拥抱而已。 摊开手掌,陆清远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掌心里的竹叶。方才被飓风席卷,他竟没有想到自身安危,而是本能地护着这片竹叶。 看到竹叶完好无损,他竟欣慰地笑了笑。 忽而风起,一片桃花飘落到手中。 陆清远双眼睁大,呼吸一滞,所有心神都被那片桃花夺去。 冷风吹拂衣摆,落花簌簌。 陆清远猛地抬头一看,几乎全部力气都被抽干,眼里登时涌出泪水,沿着脸颊滑落。 在他身前,是一片繁盛的桃林。桃花嫣然,含笑春风。 而在一棵桃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白衣胜雪,长身玉立,清风撩动他的衣摆,发丝与发带在身后飞舞。 那人侧身而立,仰头看着树上的花。温雅如玉,一如初见时,恍若天人。 “师兄……” 陆清远哽咽着唤了一声。 三年的思念,如痴如狂。他看着眼前的身影,所有的隐忍克制,所有的眷恋与惦记,此刻如洪水猛兽涌上心头。 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向沈孟庄,三年的追寻,此刻只想紧紧抱着那个人,再也不放开。 突然一道人影从身后冲出来,陆清远登时停下脚步。 待看清那个人影后,他浑身都在疼,连呼吸都是疼的。 他看到,那个少年时的陆清远,眉眼含笑地跑向沈孟庄,凑到沈孟庄身前牵起他的手摇晃,仰头看着沈孟庄嘴里不停地说些什么。 沈孟庄低下头,同样带着笑,眉眼温和,似乎有一汪春水在双眸中荡漾。那是无比疼惜和怜爱的眼神,似乎在看着心中挚爱。 他看着少年,一边用袖子轻轻擦拭少年额上的汗,一边笑着回应。虽然听不清在说什么,但却是无比温柔的模样。 他们站在桃花树下,一高一矮,一袭白衣,一身玄青,一个温润,一个清秀。 他们手牵着手,步履悠然,穿过桃林,朝远方走去。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陆清远僵在原地,看着沈孟庄与少年的他渐行渐远,只觉喉间发苦。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他双腿发软,突然跪在地上。 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涌出眼眶,滴在地上的桃花上。 细碎的啜泣声堵在喉间,陆清远紧咬嘴唇,肩头细细发抖。他看着模糊的、逐渐消失的两个人,突然掩面痛哭。 所有的理智和仪态全都没有了,他狼狈、颓废。他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赖在地上嚎啕大哭。 在他看到温情相依的两个人时,突然之间,所有的固执都被打破。 这些年的纠葛,全都不重要了。 他以为,他和沈孟庄的这份爱意会在永远的纠缠中,愈来愈深刻。 他以为,只要拥有足够的力量,就能拥有想要的一切。 他是恶魔,他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然而他错了,时至今日,他终于知道,他彻底错了。 他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光,是在安虚峰上。 他不是任何人,只是小九,只是沈孟庄的小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