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
会场之上，林君瑶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前面的诗文，经义对答，林君瑶没有主动抢答任何一道题目。虽然坐的位置很好，但林君瑶的表现却并不算出众，甚至连普通都算不上，都有一点儿落入最下乘的意味。 原本，林君瑶也并不想这样，但盛会开始的时候，一股极度不舒服的感觉却在林君瑶的心中悄然之间浮现了出来，那种感觉极为微妙，就好像最重要的人遭遇了什么意外的变数一般。 心中清楚，能够带给她这种感觉的恐怕就只有周云一人了。 “难道，是周云在神威训练营里遭遇了什么危险？”脑海之中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林君瑶就有些坐不住了，整个人的心都变得极为慌乱了起来。 而此刻，珠帘之中的太子李显也一样神色不佳，看着每一次负责考核的宫女提问时下方的众家贵女踊跃发言，展示才情，而他心目中真正的正主林君瑶却一言不发的时候，李显就明显的有些心急了。 清晨的时候李显与皇后萧氏在这里是有过一场谈话的，当时李显对于周云在林家的真正位置感到有些惊异，同时也十分担心，如果周云真的倒向八皇子，会同时携带着林家和方家一同倒过去。 经过皇后的提点之后，李显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在兰亭盛会上，由皇后亲自指婚，将林君瑶许配给他。国母指婚一般都是不容违抗的，这样一来，周云与平南国公府之间最大的隐形纽带就会被切断，他原本担心的那些事情就不会在发生了。 如果周云无法与林君瑶成亲，那他在林家的影响力就立刻变得不值一提。 原本，李显对于这一条提议最后的一个担忧，就是不知道这林君瑶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万一是那种他一看就心生厌恶的人，娶回宫中也难免心堵，如果冷落一旁，对于拉近与林家的关系反而不利。 但当林君瑶到来的时候，李显一见，立刻发觉这林君瑶比他脑海之中想象的还要好上很多。清丽绝伦的容貌，温和淡静的性情，绝不矫揉造作，一颦一笑都极为吸引人的林君瑶，立刻让李显觉得十分满意。 他甚至觉得，如果未来自己可以登上皇位，林君瑶这样的女子母仪天下都是完全合适的。 但随着兰亭盛会开始，事情的发展却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林君瑶坐在那里一直都是一言不发，丝毫没有争胜的心思，而且，到了后来，这原本淡静自如的女子，脸上竟然已经开始显露出着急的颜色，仿佛随时都想要离席而去一般。 “母后。”看着兰亭盛会的环节一个个的过去，已经到了最后的一环，音律鉴赏了，如果林君瑶在不出彩，那就完全没有机会了。 在兰亭盛会上将一些贵女指给皇子，很大程度上是依照才情选定，体现皇家公平的气度，如果林君瑶在这样的表现之下都被选定，那目的性就太强了，几乎等于得罪了所有的参会贵族。 早已经感受到李显的担忧，萧氏看了看眼前坐立不安的林君瑶，微微闭着的眼睛亮光一闪，终于有了决定。 第一百四十一章 断弦 兰亭书院之中，前面所有的考核环节都已经结束了，前面的考核之中，确实有几位贵女才情出众，表现的十分显眼，但这之中却根本不包括林君瑶。 上一环节结束，负责考核的宫女再一次站了出来，对着眼前的一众王朝贵女温和的出声，“接下来，就是这一次兰亭盛会的最胡一项，音律鉴赏。以往的盛会上，都是由宫中的琴师弹奏一曲，请众位写下感想，以做评定，但这一次，我们的考核方式会有所不同。” 一听这话，所有的参考贵女都抬起了头，有些人心中隐约已经猜到了这一环要如何改变了。 “这一次，我们的音律环节，将由皇室提供一本失落依旧的曲谱，由所有的贵女合奏，共同完成。这一部曲谱自创下以来就少有能解之人，极为玄妙，而这一次，皇后娘娘也会与大家共解此曲，以觅知音。” 哗！ 一听那宫女接下来的话，所有的王朝贵女都激动了起来，传闻之中，当朝皇后萧氏琴艺无双，当年就是名满天下的琴道大家，嫁入皇室之后方才渐渐淡出，但功力想必还是在的。 不论如何，能够与当朝皇后合奏，也是一件无比荣耀的事情，虽然预知这一次选定的曲子必定会很难，但在场的贵女们无一不是音律之上造诣极深的，此刻也都是满心期待。 方才那宫女也说过了，今ri选择的曲子虽然难解，但也并不是无解的，只要不是鹤鸣朝天颂那样的绝响，想必也还是有机会的，就算解不开，只要能够撑到最后，压过其他人便好。 脸上挂着一丝微笑，直到下方的贵女们情绪稳定了，那宫女方才从身后取出一个小托盘儿，那小托盘上，一本本竹质的小板静静的躺在上面。 “这竹板上刻着的，就是本次音律考核的曲目——《青徽》，相传，此曲由三千年之前一统中土，驱除兽灾的青帝做所，青帝为司春之神，象征万物更新，生机勃发。眼下正是初春，再此情景之下与兰亭盛会之上奏响此青徽之曲，也定能预兆我天元王朝在新年之中万象新颜。” “现在，请众贵女选择自己想要使用的乐器，等下，曲谱将与各位选定的乐器一并送达。”看着下方的一众贵女，那负责考核的宫女微笑着缓缓出声。 “啊，是青徽啊。” “这曲子也是极难，不比鹤鸣朝天差多少啊。” 那宫女的话语一落，下方的一众贵女立刻忍不住开始嘀咕了起来。听闻这一次合奏的曲目是青徽，林君瑶也不由的被吸引了过去，青徽这曲子她也是听闻过的，传世三千余年，一直鲜有人可以解开。 林君瑶一直想要一睹这青徽的真面目，但却总是无法得到曲谱，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兰亭盛会之上可以见到。 拿起了眼前的笔墨，林君瑶正准备在眼前的宣纸上写下自己想要选用的乐器，忽而，一阵难过传入了林君瑶的心中，让她回想起了从方才到现在那一股不安的感觉。 如果是周云遇见了危险，那自己还在这里弹琴，又是什么道理呢？ 想到这里，林君瑶立刻就想要将手中的笔放下，申请告退了。 珠帘之内的萧氏一直都在注意着林君瑶的动作，看到林君瑶又要放笔了，萧氏搭在面前瑶琴上的手指立刻轻轻的拨动了一下。 镫…… 细微的琴弦拨动声传递了过来，场中的大部分贵女都没有听到这声音，但距离凉亭最近的林君瑶却听到了，这奇妙的琴声一入耳，林君瑶立刻感觉心中一阵奇异的安静，心中对于周云的担忧竟然悄然之间消散了一些。 原本有些焦躁的眼神变得淡静了下来，林君瑶重新握起准备放下了毛笔，在眼前的宣纸上写下了古琴两字。 “请众位贵女将写好的宣纸交给撑船人，我们将把各位需要的乐器分发给大家。”这个时候，所有的贵女基本上都已经写好了自己想要选用的乐器，那负责考核的宫女自然又站了出来。 随着那宫女的话，方才送众人从岸边登上石台的那中年人再度撑着竹筏出现，将众位贵女递来的纸张收好。些许时间，又将各种不同的乐器交给了参考的贵女们。 林君瑶得到的自然是一柄古琴，那一柄古琴色泽古朴，一入林君瑶的手，琴弦竟然兀自铮铮欢鸣，似乎在为入的知音之手而欢呼庆幸。 一看这状况，周边参考的其他贵女立刻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林君瑶自开考一来就十分低调一题不答，渐渐的，所有的人都不怎么注意她了，但这个时候，林君瑶却又在一次成为了众人之中的焦点。 乐器入手自鸣，这是达到了乐律与自然相合的境界才有的现象，难道，这林君瑶已经有如此高超的琴艺了么？ 而这个时候的林君瑶也因为这一声琴音而心中更为安定，原本内心的躁动都已经悄然之间散去了。 湖心的八角凉亭之中，看到林君瑶的表情变化，太子李显立刻恭敬的对着身旁出声，“还是母后有办法，竟然能以琴音安抚她人心神，看来母后对神曲《太垣》的领悟已经更为精进了。” 脸上依旧是一副平淡的模样，但萧氏的眼睛此刻却明显比方才睁开了一些，眼中的光亮也比方才更加明亮。 看着林君瑶，萧氏缓缓出声，“没想到，这林家贵女琴艺竟然真的如此了得，年纪轻轻就达到了音律与自然相合的境界，比起哀家当年也是不逞多让了。” 原本，萧氏是利用琴音让林君瑶心神安定，好在接下来的考核之中全力发挥，而且，因为如此，她还特地将一把宝琴‘秋雨’给林君瑶使用，却不想宝琴一入林君瑶之手，立刻就引起了共鸣，这也让萧氏感到有些惊喜，也许，林君瑶真的有能力与她一同奏完这青徽也说不定。 盛会留出了些许的时间给所有的贵女熟悉乐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心情已经平静下来的林君瑶默默的查看起了眼前的乐谱。顿时，一股玄妙的感觉进入了林君瑶的脑海之中。 这青徽乃是传世名曲，不同凡响，林君瑶只是一看，立刻就有些爱不释手的感觉，只是，传世名曲自然有他困难的地方，通篇看完之后，林君瑶立刻感觉到了几点极为困难的地方。 这青徽指法反复，大气磅礴，有些地方根本就不是du li可以解开的，需要有另外一把琴遥相应和才可以顺利弹奏出来。 “只看等下皇后娘娘要选择引奏，还是跟奏了，我与她配合便是。”看到这乐谱，林君瑶也真正的投入了进去。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忽闻‘铮’的一声，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来，虽然只是一声琴响，但其中那种意境意境有一种难于言表的感觉。 一听这声音，林君瑶知道，八角凉亭之中的皇后娘娘已经开始起头了。 缓缓将宝琴‘秋雨’放置在身前，林君瑶也进入了准备状态。 琴一入手，林君瑶整个人的气质立刻发生了变化，说不尽的绝然出尘，令人迷醉。 铮！ 这个时候，又是一道轻轻的琴音传出，仿佛初春万物复苏一般，让人忍不住精神一震。 而这个时候，林君瑶的双手也放置在了眼前的古琴上，轻轻拂动了起来，虽然是突然加入，但声线却一点儿都突兀，与八角凉亭之中的那声音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 看到林君瑶琴音切入的时间选择的如此准确，凉亭之中的萧氏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转而，选择长笛，尾琴，花鼓等乐器一同鸣奏了起来，整个小湖泊之中顿时陷入了一片乐曲悠扬的仙境之中。 这青徽即为传世名曲，演奏起来自是异常的艰难，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大半的贵女已经知难而退了，半个时辰之后，曲入中段，众人立刻发现，整个场中已经只剩下坐在最前排的林君瑶与八角凉亭之中的皇后萧氏还在演奏。 两人选用的都是古琴，配合起来竟然一应一合，相得益彰！ 听着耳边的仙音，坐在皇后身旁的太子李显脸上笑容也越来越浓，乐律这一关，林君瑶的表现已经完全掩盖过了所有的人，有这样的表现，在加上可以被皇后引为知音，在行指婚就已经是名正言顺了。 而这个时候，场中所有的贵女都心中戚戚，经过这音律考核，恐怕她们已经全部被那一直一言不发的平南国公贵女比下去了。 “啊！你们快看！”正当众人心中各自计较的时候，猛然之间，一道惊异的声音却突然传了过来，顺着那人的声音，众人赫然发现，小湖之中原本平静的湖水竟然开始自主的游动了起来，而且，湖中的荷花此刻也都开始隐隐随风轻松，在等片刻，好些还未开放的荷花竟然全部都兀自开了起来。 水流花开，顿时之间，整个小花园儿变得比之前更加鲜活了。原本还在担忧林君瑶抢了他们风头的那些贵女，此刻也都不由的沉醉了进去，虽然已经无力继续跟随着林君瑶和皇后萧氏的节奏继续演奏，但这些贵女们一个个还是跟随着节奏自然的打起了拍子。 整个会场都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而这个时候，林君瑶的心也出奇的平静，完全沉浸在了对音律的体会之中。 渐渐的，整个青徽曲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的奏段，眼看，这一首极为难奏的大曲就要被奏完了。 可正当这个时候，只听‘铮’的一声，林君瑶手中瑶琴的琴弦却猛然之间断裂了三根。 随着琴弦断裂，场中的仙音一瞬间停了下来，在看场中，原本还安坐在哪里的林君瑶已经站起了身，俏脸早已经变得一片惨白！ 方才的那一刻，原本还在静心演奏的林君瑶猛然感觉到自己的内心一阵无以伦比的绞痛，几乎要将她的心房碾碎一般。她虽然不知道，那股痛感正是因为此时此刻，神威训练营的一号考场之中周云方才被那黑色的怪鸟重伤，但是她却明白，肯定是周云出事儿了，她的预感没有错。 “娘娘，君瑶有无比重要的事情，想要先行告退，请娘娘应允。”俏脸之上一瞬间布满了泪痕，林君瑶朝着眼前的八角凉亭深深一拜，哀求出声。 第一百四十二章 萧氏的计划 看着林君瑶一脸泪痕的样子，珠帘之后的萧氏也只能无奈的摇头了，她不知道，是什么力量竟然让林君瑶在那一刻挣脱了她方才那一道琴音的控制。 而这个时候场中所有的王朝贵女都已经惊呆了，原本，她们还都沉浸在那青徽曲带来的绝妙意境之中，可是这一切却被林君瑶突然之间给打破了。 不但如此，林君瑶还直接提出要立刻离开这里，这不是狠狠的扫了皇后娘娘的兴致么？ 正当众人为林君瑶接下来可能的遭遇而幸灾乐祸的时候，珠帘之中的皇后萧氏却缓缓出声了。 “嗯，君瑶，哀家也看得出，你今天身体不适，既然琴弦已断，你又有要事在身，就不必久留了，哀家对你的琴艺十分喜欢，改ri在招你进宫一同研究音律吧。”与众人所想不同，珠帘之内的皇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对林君瑶极为赞赏。 听过皇后萧氏的话，林君瑶惊愕之间，心中也充满了感动。 “多谢皇后娘娘。”诚恳的对着眼前的八角凉亭一拜，林君瑶转身登上了身旁已经准备好的竹筏。 随着林君瑶离开，整个会场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冷清之中，这样的事情是历年的兰亭盛会之中从未出现过的。 正当所有的贵女都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珠帘之中，皇后的声音却再一次传了出来，“音律鉴赏这一关已经算是考过了，兰亭盛会也算是结束了，哀家对于众位贵女的才情极为满意，你们每个人都能得到皇家的封赏，至于此次兰亭盛会的排位，稍后会直接从宫中发出，送到你们各家的府邸。哀家有些乏了，你们跪安吧。” 听着珠帘之中传出的声音，所有参加盛会的贵女都有些愣神儿，一场好好的盛会，竟然因为平南国公贵女琴弦断裂，人也立场而变得就这样草草结束了，这是这些贵女们之前怎么也没有想到的场景。 虽然她们之前极力表现，但看这样的情况，这一次盛会最大的风头还是被那林君瑶抢去了，虽然她最后突然离席的做法在她们看来很不恰当，但毕竟，林君瑶是真正得到了皇后娘娘单独的言语首肯。 “皇后娘娘金安，臣女告退。” 即便心中有再多不甘，但皇后已经宣布了盛会的结束，她们也不敢继续停留了，纷纷告退。 这个时候，林君瑶已经被那竹筏送到了湖边，一上岸，林君瑶直接就在跟随而来的林家家丁的保护下小跑了起来，进入了自己的花车，快速的离开了。 而其他参加盛会的各路王朝贵女则依次由那中年船夫撑着竹筏挨个送上岸，在坐着自己的花车离开。 等到所有的人都已经离开，八角凉亭之中，李显方才出声，“母后，虽然这一次兰亭盛会结束的有些匆忙，但想要达到的目的却已经达到了，不知母后准备怎么cāo作？” 方才，他已经看过了林君瑶，对于这个女子心中也已经有了一丝占取之心，如果能够得到林君瑶的同时，还能将林家与方家拉到他这一边，那绝对是一个极大的收获。 “过几ri，哀家会亲自下旨请她进宫，在对她提起进宫与你完婚的事情，相信不会有什么差错。”淡然留下一句话，萧氏的眼睛再度缓缓的闭了起来。 看到皇后已经开始休息，李显也不敢多行打扰，直接起身，李显抱拳出声，“如此，便多谢母后了。孩儿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