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也许真的是这些天累的，信王也没有像平日里一样冷然，反而叹息了一声，“我在父皇身边伺候了几天，只怕身上是带着病气的。” 这样的话也就算是解释了他为何住在书房，周淑娴的神色略微一松，然后才低声试探的问道：“父皇那边……怎样了？” 听了这话，不管是林苏还是李茉姗，都紧张的直了直身子，看向了信王。 036 万寿节 周淑娴的话让信王神色一紧，他抬眼看了下在场所有女子紧张的神色，无奈的扯了下唇，然后才又叹息了一声放松下来。 “人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御医说还是需要细细养着……”他顿了一下，才又道：“不过现下只怕也休息了，你们若是担忧，过些日子也可趁着给母后请安的时机关怀一两句。” 其实，信王能告诉她们这些内宅女子的事情也不多，可是不亲自过来问问，她们谁都放心不下。因此说了皇上身体的事情之后，李茉姗领头关心了几句之后，几个人就依次离开了。 林苏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一头就栽倒在了自己的床上，任由着春燕帮她脱下外面的衣衫就又滚入了被子下面睡着了。 皇上好了，那么万寿节估计更会因为这个突然起来的发病而大半。而距离万寿节，也不过只剩下两三天而已。 转眼就要到了万寿节，早在一天前就恢复了早朝。那天天色还发暗，林苏听到信王前去上朝的消息之后才慢慢舒出一口气，一头倒在了床上喃喃着道：“我先睡会儿，等到时候了再叫我起床去正院内给王妃jiejie请安。” 春燕给她盖上了被子，掖好了被子角这才悄声退了出去，守在门外。 等到林苏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如同往常一样给周淑娴请了安，她有些意外的发现对方脸色竟然看着不错。 是信王心底下对她说了什么或者是暗示了什么吗？ 林苏低头揣测着信王这对夫妻私下的事情，也不觉得信王连着这几天都宿在周淑娴这边有什么不对。毕竟，皇上现在身体说是稳定了，可是谁知道下一次发病又是怎么样的清醒。而信王这边，还是要依靠周家这些世族的支持的。 也是因为当今皇后没有儿子，不然的话，信王也许根本就没有机会问鼎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可惜啊……林苏低头，唇角勾起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当今的皇上既然都想要消除周家，还有站在他们背后的药家对朝政的把持，又怎么可能让皇后有儿子呢？ 让信王寄养在皇后的名下，其实就是为了现在做打算吧？ “苏儿meimei在想什么呢？我叫了你几声你都没反应？” 林苏连忙抬头，脸上带着一丝不安，憨态可掬的笑了起来，“王妃jiejie勿怪，只不过是昨夜天气闷热，我没有休息好，这会儿坐在jiejie身边，许是太舒服了，竟然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眯起了眼睛。” “你啊！”周淑娴微笑，“若是晚上热就吩咐身边的人去取些冰，开窗透气就好。何必这么委屈了自己呢？” “不过是一个晚上而已，”林苏羞涩的笑着，神色显得更加疲惫了。本来前天晚上她睡的就不是很安稳，这时候又是故意装作疲惫，周淑娴也就没有多想，就挥手让她回去休息了。 这年的万寿节，因为皇上的身体不好，所以反而更是隆重，又是大赦天下，又是在皇宫中设宴款待所以四品以上的官员。林苏这才找打机会见到了林拙言和苏氏夫妇，还有许久未见得弟弟林郢。 “这是大姐，郢哥儿还记得大姐吗？”苏氏抱着三岁的林郢，含笑看着林苏，“苏王妃，近来可好？” “好，”林苏答着伸手抱起了乖乖的林郢，看着那跟自己小时候相似的五官，忍不住低头亲了他的额头一下，道：“郢哥儿叫大姐。” “大姐。”林郢童声清脆，声音清晰发音准确的叫了林苏一声，“大姐，娘平日里面总是提你。” “哦，那郢哥儿都听到娘说大姐什么了？”林苏没有想到自己的弟弟竟然成长的这么快，小小的年纪就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说话也是一板一眼的，脸上的笑容就不由带上了一种宠爱的味道，“郢哥儿喜欢不喜欢娘总是提大姐呢？” “开始不喜欢，可是见了大姐，就喜欢了。”林郢一字一顿，说的明明白白，小脸紧绷着显得严肃认真。可是他本就带着婴儿肥，小包子一样的脸紧绷着反而显得更加可爱。“大姐，你什么时候回家呢？” “回家……”林苏愣了一下，错愕的看了林郢一眼，然后又抬头看向苏氏。 小小的林郢就算再聪明也是不懂自己说这样的话的，那么他又是从什么地方听到这样的话的呢？ 苏氏尴尬的笑了一下，“都怪我，有时候想起你就人不住念叨，要是你回来就好了。这孩子听着，就给学了去。” “娘可想大姐了，有时候晚上都会哭。”林郢毫不给面子的插上了一句，听得林苏鼻子一酸，差点就落泪了。 …… 房间中陷入了一片寂静，许久，林苏才控制住了酸楚的情绪，屏退了左右只留下春燕一人，这才低声说：“娘，你回去跟爹说，他在外面三年也是不容易，不如今年就想想办法留在京里吧。” 明年皇上就会崩了，如果到时候她娘家没有一个人，只怕也难以跟周淑娴抗争。说不定那是任由对方一句话，她这些年的努力都会白费。 “你是说……！”苏氏也是聪明人，听林苏这么一说，立刻反应了过来，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我看，这虽然是大病了一场，可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吗？”她有些不安，看着抱着林郢逗他玩的林苏，低声说：“苏姐儿，这话，可不能乱说。” “娘就按照我说的告诉爹就是了，爹心中自有定数。”林苏逗弄着林郢，教他玩翻绳的游戏，说的漫不经心。 苏氏担忧的看了她片刻，最后也只能点头。 等到晚宴结束，林苏亲自送了苏氏上宫里负责接送命妇的马车，正巧也遇上了送李夫人的李茉姗，两人对视一笑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各自送了自己的母亲离去。 在回信王宫的路上，李茉姗才低声开口。 “苏儿meimei你说的没错，我实在是不够隐忍。” 她突然起来的话让林苏愣了下，有些不解的转头这才发现李茉姗脸上尽是愁容。林苏本来就是玲珑的心思，只是略微一想就立刻明白了过来。 “今年正式三年考绩之期，莫不是李大人之后的官位已经定了下来？”她低声说，“莫不是，李大人要出京？” 037 连升三级 李茉姗点了下头，身后带着她的贴身丫鬟，见林苏身边也只有春燕，这才带着她拐到了一个小道上，低声道：“今日见了娘亲，除了知道这个消息之外，娘亲又一次交代了我，让我凡事以meimei为主。”她说着停了下脚步，回身深深给林苏行了一个全力。 冷不及防的林苏生生的受了这个礼，然后才不安的上前扶起她，低声又急又气的道：“jiejie这是干什么？！真的不怕折杀了meimei吗？” 李茉姗抬头苦笑，“林家meimei，我往日因着王爷的一丝宠爱而自视甚高，总觉得自己并不比你差，可是今日听我娘一番训斥，早已经清楚，往日是meimei心中不愿意与我计较才提携着我的……”她说着明亮的双眼就浮现了泪光，“刚刚那一礼是jiejie给meimei赔不是，meimei怎么会受不了呢？” “jiejie说的这是什么话？”林苏心中了然，面上却也不显什么，低声道：“入宫之前你我就都明白，我们两个人身份尴尬，之所以能嫁给信王，被皇上亲自封为侧妃的缘由。因此，你我不相互扶持，难道还要让他人看笑话不成。” 李茉姗总算是明白了这点，林苏心中有些松动，可是却也带着一丝冷然。知道，从今往后，李茉姗怕是坐定了她这条船，可是她们之间曾经有关的那段姐妹情谊，只怕也烟消云散了。 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而已了。 万寿节大肆举办似乎平定了不少人的蠢蠢欲动的心，然而那些心中有数的人反而私下的小动作更加隐蔽了。 到了九月份的时候，这年的考绩终于出来了。林苏知道消息，还是信王这天特意去了她那边院子吃午饭的时候，从信王口中听到的。 再次看到信王出现在自己的院子中，林苏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想起那天如同梦幻一样的，信王出现在自己的房间中，她还是有些晕眩。而现在，信王竟然又大大方方的来了。这…… 仿佛是看出了林苏心中的迟疑，信王本来冷情的表情上浮现了一丝笑容。 “只是突然想起了上次在这里吃到的佳肴，加上林大人的任职已经下来，所以就过来恭喜一声。” “恭喜？”林苏连忙请信王坐在了厅中的主座上，接过春燕递过来的茶壶亲自给信王倒了一杯茶递过去，然后才道：“是爹爹考绩又是优吗？” 按照当朝的惯例，连续三次考绩为优，那几乎就能制胜一个品级。林拙言现在是四品中级，若是直升一个品级的话，就是三品中级，如果上面有人走动一下的话，只怕入阁也只是迟早的事情了。 而当今皇上只怕也知道自己情况不好，若是为了即位的信王好，只怕林拙言这次真得要官运亨通了。 想到这里，饶是她也忍不住心跳加速起来。 上一辈子，在她的记忆中，就算是在她最得宠的时候，自己父亲的官职也不过是从三品。这个不高不低的官职其实很尴尬，比起后宫之中那些父辈官职低位或者在朝野中根本没有依靠的女子来说，她有着一种无形的优越。 可是跟那些真正的世族家的女儿比起来，这样的官职，其实并不能造成什么威胁性。可是，也正因为这样的官职，又让她们忌惮不已，对付起她来反而比对付其他妃子更加齐心。如今听到信王说林拙言在这个时候就能一举提升为三品中级，她也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如果林拙言在朝野中真的能够比前世更进一步，那么她在后宫的生存也会简单很多的。想到这里，林苏双眼几乎都透出了亮光，看的信王晃了下神。 “王爷，是不是我父亲今年的考绩依然是优？”她有些急切的凑了上前，注意到了信王的表情才意识到了自己的逾越，连忙退了回去，脸上热切的表情又变得中规中矩，只不过眼睛却还是紧紧盯着信王，眼睛里面的期待怎么也掩饰不了。 信王看她这个样子，忍不住勾起了唇角露出一丝笑容。 “你猜对了，不过，本王给你带来了这么好的消息，你要如何报答我呢？”他慢吞吞的说，脸上的表情渐渐变成了玩味，“说起来，你父亲这些年来的却是做的不错。对政治也很敏锐，而且还没有党派的倾向。” 他说的很慢，林苏这个时候已经重新冷静了下来，殷勤的上前给信王的茶杯中续满了茶水，然后才退到一边，连坐都没有坐下，只是认真听着信王的分析。 这些朝政上的事情，她前世不是很懂。可是，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也渐渐有些明白过来。父亲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而他又不朋不党，在这种时候，一点被上面的人注意到，那么自然是会有一个好的前途的。而这辈子，因为有些意外的原因，林拙言得到了这个机会。 “多谢王爷对父亲他的提携。”林苏渐渐明了了信王特意来到她这边说这个好消息的意图。她立刻投桃报李，笑着道：“为了表示我对王爷的谢意，不如今日午膳就由我亲自下厨去做几道小菜，王爷也品评品评。”她说着就把身边的春燕和夏妍叫了进来，吩咐这两个人在一旁听候信王的差遣，这才行礼出了房间。 因为她的院子有小厨房的缘故，所以林苏偶尔还是会下厨做些自己想吃的东西。也许是前世受了教训之后养成的好习惯吧，所以她的手艺实际上还是不错的。只不过，当她过去的时候，秋晏吓了一跳。 “主子，出了什么事情吗？”她立刻站了起来，有些担忧的看着林苏。林苏摇了下头，示意她一起跟着进厨房，查看了一下，见各人都在自己应该负责的地方，这才回头道：“王爷刚刚过来了，说是让我下厨给他做几道小菜。我猜想，应该是王妃jiejie多次在他面前美言的缘故才对。” 林苏说着露出了羞涩的笑容，看了一眼好奇的看过来的人，这才回头看向秋晏，“厨房中都有些什么新鲜的食材？” 038 暗示、明示，回家省亲 林苏的厨艺其实并不算好，做出来的东西顶多就算得上中规中矩，可是毕竟多了上一世二十多年的经验，一些菜肴做出来还是让信王很欣赏的。 更何况，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信王的口味。做出来的菜虽然称不上珍馐，可是也让信王胃口大开，比平日里面多吃了半碗饭。 “饭后过段时间才能喝茶，不然对身子不好。”林苏看到信王让春燕上茶，立刻拦了下来。见信王挑眉，她才有些拘谨的道：“王爷，这跟养生有关。饭后立刻喝茶伤胃，王爷平日里面就公务繁忙，饮食上就更要格外注意一些才好。”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年纪小小，看着反而比王妃和茉王妃更加稳重一点。”信王听到林苏解释，倒也没有说什么，甚至唇角还浮现了淡淡的笑容，“真想抽空见见林大人，问问他是怎么教导出你这样的女儿的。” “不过是一些养生的常识而已，”林苏说着低头羞涩的笑了下，“王爷不要嫌弃我多嘴就好。”对于信王，林苏现在还是以淡淡相处为基本，让信王不要厌烦了她，但是也不能让信王对她有太多的想法。因此，她在一点点按照信王的喜好来展现自己，而另外一方面还在装嫩，让信王无法对她下手。 信王这天仿佛格外的悠闲，竟然真的在饭后跟林苏闲聊起来，“本王记得，你的生辰是在腊月底吧？具体是哪一天呢？” 林苏猛然一愣，心中紧张了起来。信王突然问她这个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心中有些惊异不定，可是常年养成的习惯还是让她不动声色的回答了信王的问题。 “我的生辰是腊月二十七。”她说，圆乎乎的脸抬起来看着信王，“王爷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信王一只手摸着下巴，思索了下道：“说起来，你嫁给我也有一年多了，当时林大人在外地任职，你也有三年多没有见过你父亲了吧？” “是啊。”林苏低声感叹了一下，“父亲对我要求一向严厉，可是他不在身边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他对我的好。”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林苏都曾怨恨过自己的父亲，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心智成熟的她看到的更多的是林拙言的苦心。 还有，林家背负的灭族的仇恨……周淑娴……周家，还有周家背后的蓝家……还有她的孩子……她上辈子的死…… 自从那天信王莫名的来了林苏的听兰苑吃了一顿午饭，说了些话之后，林苏几乎每天都要想到这些。因为有心事，她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惊醒很多次。不是梦到自己孩子死去的样子，就是自己葬身火海前那生不如死的感受。有时候，她还会梦到遍地死尸，血流成海的场面…… 很快，她整个人都憔悴了下去。 而她的这种憔悴也被信王宫中的其他人注意到了。 周淑娴就是其中之一，不过，她对林苏的关注还有些不一样的心思。 “meimei这些日子来瘦了不少，看着下巴都尖了起来。”周淑娴笑容满面的看着林苏，眼睛中隐藏着深深的忌讳，“可惜，脸色没有以前红润了，不然细细打扮一下，定然会是一个大美人。” “jiejie你又笑话我！”林苏不依，她也知道自己目前的状态跟自己预计的不一样。可是，有些事情是她控制不了的。“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晚上睡觉总是会被惊醒，醒过来一身的冷汗却又不记得是被什么样的噩梦给吓醒了。” 林苏低声说着，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周淑娴看着她原本红润的脸如今虽然瘦了下来，却肤色发黄，再没有之前那种诱人的红润光泽，这才稍稍释疑。低声劝解林苏道：“只怕是meimei心中有事吧。若是有为难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我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可是说不定也能帮上meimei的忙呢。” “多谢jiejie的好心。”林苏勉强笑了下，“其实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只是……” 周淑娴侧头看向林苏，林苏脸色越来越迟疑，最后脸颊浮现了一丝不自然的绯红，“只是有些想家，特别是前些日子万寿节的时候见了娘亲之后，反而更想家人了。” “原来是这样。”周淑娴笑了下，“若只是这样的话，不如我跟王爷说说，给你几天时间回家省亲？” “真的可以吗？”林苏神色激动的站了起来，期待的看着周淑娴，“王妃jiejie，你是说真的，不是逗我玩？” “自然是真的。”周淑娴笑容更加柔和，“说起来苏儿meimei你嫁入王府的时候不过十三岁，林大人那时候似乎也不在京城。你想念家人也是正常的。”